工厂记



记忆中，办公室的门开着
办公桌后坐着二十多岁的我
手中笔，吐出一粒粒
浸泡在车间机器声里的文字
吐出家的远和工作的忙碌
吐出中午的下班时间
和当天不回家的临时决定

手中笔，继续吐出
进门来的美女下属一张俊俏的脸
和她青春妖娆的身姿
我和她，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
有杯中茉莉花茶一样的寒暄和客套
她请我给她介绍个对象
我问她你对男方有什么要求
她说像你这样的就行
我说我手头没有这样的人选

后来，她告辞走了
再后来，她嫁了事业单位一个很英俊的小伙
再后来，她有了儿子过得很幸福
三十多年过去了，往事长成一片森林
此时此刻，她是林中盛开的美好       

蓑衣

蓑衣挂在后堂墙上
陪伴父亲守着老屋
回南天，来到老家
父亲的像和蓑衣
都蒙着细小水珠
像是父亲在那边劳作
渗出一粒粒汗珠
散发出汗酸味
和淡淡霉气
我不禁咳了一声
那些水珠竟然有滴落下来的
这场景仿佛父亲刚从地里回来
脱下蓑衣
一边咳嗽一边抖落蓑衣上的水
我擦去相片和蓑衣上的水珠
父亲的笑容清晰了
父亲似乎又一次
原谅了我  幼年不谙世事

秋日登高


台阶上面还有台阶
我在一个山垭口停了下来

山和山忙着对弈，浮云和浮云在手谈
路边的野菊像似出了趟远门归来

静静地数着已经走过了多少路
我与它们共一颗心

望仙谷有很多银杏树，银杏叶有青色的，有黄色的
青叶在树梢上，而黄叶

有的落在清澈的溪水上，有的落在泥土上
还有的落在了秋风的唇舌间

落光叶子的银杏枝，像似
一根根避雷针

乌衣巷

井下每一条巷道都拷贝下
煤衣匆匆来往的影子
巷口挂着用数字区别的标牌
跟城市里那些某路某巷某号不同
这些21051、16101之类的数字
就像战争中不同的战区
各自容纳着采煤工、掘进工的
战壕里，裹满煤尘的作衣
那是老煤核们的战袍
黑汉子没有冲啊乌拉之类的口号
伴随汗水煤尘纠结成铠甲的
是一些日常听不到的沙哑震耳的术语荤词
粗糙地填满各个巷道
只有一同经历过煤尘瓦斯洗礼的煤黑子
才能明白其中包含的
是煤矿独有的黑和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