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古镇

古镇很小，勉强留得住几滴雨
也留不住路过的风
镇上主要的建筑、单位、人事
扳着指头也能数清

五十年来，派出所、小学校
如定海神针
电影院、粮站，等你还在老地方
只是，电影院不再放电影，粮站不再收粮卖米

镇政府完成了三级跳
从田野深处的公社政府
搬到了镇边上的乡政府。如今
盘踞在镇中心。据说此处旧址
多年前是一处古寺

还有古镇邮电局
最初在镇农机站拐角处
早晚听着工人老大哥的敲敲打打
后移到了镇政府旁没几年，才迁到了现址
一直在完成邮递光阴的使命
跑了五十年
在古镇上跑出了百十来米的距离

而我，作为古镇的土著
像一枚过期的邮票
能否还能投递给过往与向往？

南山词

文/苦海（黑龙江）

一生无华抒写凌云志，风起潮涌归南山。
浮云朵朵皆可沐猴冠，时乖运蹇我命难。

知否大海我飞跃搏过；高山我攀登览过。
自此蹈履远方不吟诗；莲踞身旁不动情。

寸草春晖，春风拂面，只叫我播一粒籽。
一叶知秋，五谷飘香，只让我抿一滴酒。

我生活，苍松就青；我承载，天穹就蓝。
我快乐，阳光就暖；我知足，雪花就白。

世界说我没有最好的诗歌，诗歌说我有。
红尘说我缺席最美的爱情，爱情说我在。

          2023

          朽田

一趟飞速的列车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
一直奔驰在这片广袤的星球上

漆黑土壤里栽培着希望的种子
一轮明月牵着孕妇的双手
在2023年每一个不眠的夜晚
历尽艰辛，不停地跋涉

刺破黎明前即将靠站的那趟列车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分娩阵痛犹如一道雷电划破天际
震颤了整个世界

青桐

世上的树木，历经风霜
大抵光泽暗淡，皮糙面冷

独青桐是个另类，无论树苗
还是参天大树
从枝叶到身段，浑然一体的青
仿佛传说中的菩提树

每见青桐，不由想起阳光、单纯的童真
现实中，人活着不如一棵树
在人性的险恶中
人们把痛苦和耻辱咽下，把豪气和勇气屏蔽
选择用保护色寻求安全
脸像树皮一样日益粗糙，厚且黑
情感如树干一般逐渐纤维，冷血并漠然

风过青桐，吹起几缕清风

致无尽岁月

音乐会如期举行。桃花是喷泉
梨杏是瀑布，鹧鸪蛙鸣
是乡愁的重低音

金属打击乐的鸽哨，和着蓝天节拍
在人间翻山越岭。我是一只萨克斯里飞出的
麻雀，皈依一曲《小桥流水》畔的柴门

养花、种粟；喂马、放鹰
以音质流淌的潺潺声，放飞过清泉
那是融化的雪山；沐浴过云朵
那是豢养的羊群

柴门洞开如笛孔，有时喷涌秦腔、汉调
有时吹奏《梁祝》，或《百鸟朝凤》
它们秉持各自的音节，汇入四季如歌的轰鸣

至于那些沉寂下来的音符，如细微的沙砾
成为河流的一部分。而河流在经过跌宕
婉转的演绎后，终归汇于一键，返璞归真
成为大海，波澜壮阔的一部分

夏老台


夏老台的夜，很黑
我的行走，更黑
路灯的白，是被黑逼出来的

洗澡，洗衣，如厕，开窗
都用曹家墩的姿势，老板辨别不清
哪些蚊子，一直和我同流合污

月照异乡，我为人质
夏老台，经常压在我身上打鼾

被剥皮的古樟树


老人站在古樟树下
剥着樟树皮
笑着告诉我，今天是他生日
剥下一块树皮
放在家里
就可以为自己增寿
老人浑浊的目光
盯在刀刃上
同样闪着狰狞的笑
剥下的树皮
斑驳的汁液像极了
痛苦渗出的泪水
我恨自己浅薄
看不出苍老厚实的树皮
用什么神力
替老人增寿
我无法阻止树皮剥落
怕古樟树看穿老人的荒诞
更怕，老人看穿我
想要为荒诞
编造一个更荒诞的故事

元旦，清晨月，旧坛子装新酒

六点的月亮挂在山川
从旧岁到新年
湖泊的琼浆浅了三分

在昨夜的天台上
我是其中的饮者之一
贪杯月亮的陈酿

六点的月亮今天是新的
没有迎来太阳前
它迟迟不肯下山

六点醒来的我也是新的
用我这具旧皮囊
旧坛子装满新酒

       夜

归去，归去
熄灭灯火和风

不要把你的疼痛带到夜里
不要把你的欢娱带到夜里

万物轻轻，都自蒙上眼晴
让愿意下沉的下沉，意在升腾的
径自升腾

                      2024.1.4

大雪之夜


半夜醒来，一个巨大的幻觉
凶悍地站在你的全世界

黑衣人走了进来
像一个惊骇的梦，践踏着肉体

后院挣扎着另外的黑色事物————
井，睁着无神的眼
石头和亭，探出头吐气
溪流，向路过的人伸出手
————它们像一条真理
在覆盖与掩埋中，伸张和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