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友协会的宿舍（组诗）

1.

手持鹰嘴型剪刀的人，跟随我，
站我两傍；阴郁的，懦弱的，鲁莽的目光，
恰似我们的树枝、花蕾、杂草丛生的土地。
我们是魔鬼驱使的人，蓬头垢面却洗得发红。

晕车灵没有起作用，集体的呕吐有一股酸味，
路过的山岇或水边的轮盘，眩晕不止，
城市亦是踩下去复又顶出的浮标。身为饵料，
幻影就在我们身边隐匿。

被电梯载入剪刀不及的丛林，倒于
城市上空徒生的苇榻，而虱子熟悉我们的肉体
我们的莫名的亢奋，
狂喜的砧木和嫁接梦呓的刀口。

2.

教授说：清园是春天之前清除果园的残支败叶
病菌，虫卵。比如腐烂真菌，红蜘蛛。

比如魔性生长而不花不果之枝条，
比如树势范围之内必有一个领导主杆。又比如
开心型树型必然革除中心之势而四散发枝，
垂帘挂果。

3.

宿舍内墙缝隙藏着蝎子，土虫，盲虫象。
早期落叶图册与枝势短截造就的密闭。

我们听到上课铃声竟激动不已，
而在课堂却昏昏欲睡。对门是一个实验室。

肥大的树叶绝不是苹果叶，也非热带作物，
也许真正是魔鬼的。芳香令人骤增病态思念。

4.

夜半三更肉感之光泉栖息蚊子，跳蚤，
浅陶之皿盛满血淋淋的高毒海绵，烟蒂，
和晾晒长达四天的灰色三叉裤。人们
醒的醒着，犹如防空洞里捕捉轰袭之声，
而睡的死睡，依稀终于到来的假期
佐证劳苦一去不返。偶尔的
伸手捉住内衣中流蹿的虱子，捻出善意之血。
不识字老汉画出的树枝图型好像相约梅桩。
梅朵是狮子星座，猎户星座，天狼星座
秘而不喧的果胎。他们进入洗澡间不肯脱下
肮脏内裤。随身携带的茶罐，灶土，旱烟锅，摆置在协会玻璃落地窗台上，
刺吸式虫害果实及其鲜叶标本，准备请教教授
还有霉心病，黄化症，像极了咒符。
不到四点便无法睁目而眠者，时光之魔
让他们（包括我）夜短昼长，暂次步入归零
空白，无意识昏迷。
真正的果园拉枝下垂，把阳光引向命运的伤疤
这狗日的雄性的阳光！

5.

和我成为朋友，十五年间
患难与共的一百零八人。走出果友协会宿舍
跳进泥潭浴落寄生虫，集体沉默的一百零八人
身上染有不同的魔性而带上相同的枷锁；
集体歃血为盟，
集体调换鹰嘴剪刀磨出利刃，断开含火麻绳，
挑出枝头荫蔽的血色花苞。
集体崇拜无形的授粉，或无处不在的腐烂。
集体跪伏秋色原野堆积如山的苹果，磕头，
或于泣不成声，或于狂笑着疯了的

而难以言喻心中垫底的苦狠之力
实为苹果罪务，若黑星锈蚀碧蓝之空，
无良而自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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