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汝河组诗

题记：2020年2月，河南省郏县启动母亲河——北汝河水系连通一期工程，从北汝河引水与寨河、柳杨河和运粮河连通，形成河流水系循环。余加入施工队伍，劳动之余，把散落在水中的诗歌捞上岸——


1   汝河，汝河

小名竟然叫女水
叫你祖母也对
叫你妈妈也行
叫你小姐姐也可以的

你来了
燕子就来了
你来了
不知名的鸟儿鱼儿就来了
你来了
整个春天都统统回归

其实，我是不配和你站在一起的
你美得天荒地老
你美得不可救药

比《诗经》美
比《水经注》美
比我听说过的所有美人还要美

比总统的演讲美
比教授的论文美
比超女的歌声美
比跑男的发型美
比任何一朵花儿美
比所有柳条的腰肢美
比十里春风美
比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美
比十万亩桃花美

我热爱的汝水
比辽阔还要辽阔
我热爱的汝水
比清澈还清澈
我热爱的汝河呀
每一眼都让我热泪盈眶

你静默的样子
是我的水
你奔腾的样子
才是我的河

2   一条河的出口

发源于嵩县跑马岭
经郏县
你只是路过而已

跟班主任区分重名的同学一样
南面的汝河姓南
而你姓北

带着流淌的液态的身体
带着内敛的独立的灵魂
有长夜未央的太息
就必有飞蛾扑火的勇气

被吞噬的无辜的戏水的小孩呢
谁把他带进永久的黑暗
那时而飞过的冷箭
怎不实让人猝不及防，心有余悸

越是剧烈的表演
越容易戛然而止
越是漫不经心
就越是不可救药
你品尝自己的命运
对爱沉默
对恨也沉默

油菜花开成大片的诱惑
恰如塞壬鬼魅的歌声
你一颗少女心
怎抵挡橡胶坝的苦肉计

把雨水和春风留下来
借你的手赠给三月
在新鲜的绿中我望见项目部
意识到
这是又一个季节的拐点

即使是再恐怖的瘟疫
也挡不住每一朵花开

北汝河一刻也不再犹豫
河床发出最凶猛的回声


3  汝水秋声

秋天有多少颜色
北汝河就有多少声音

对所有的结局
芦苇不发表意见
只有大雁
知道天空的高远

她的内心
却藏着无数的歌儿
唱给秋天

4  亲亲的汝河

白昼在暮云里沦陷
星星和月亮
相看两不厌

风吹着袅娜的芦苇
雨淋着疯长的庄稼
搅拌机欢唱
挖掘机伸出长长的手臂

原来，汝河是柔软的
软的可以用梳子抚摸
宽阔的河床是可以折叠的
也是可以伸展的
有丝绸的温顺
也有巨婴的刁蛮

设计师是工地的灵魂
工程是施工者的婴孩
而监理是他的保姆

一节节管道
在乡村的臂弯里连通
沙和石粉是被褥
砼管穿越土地的皮肤
绿色的水
是大地的血液

鲧用围堵
禹用疏导
都江堰用分水
红旗渠用引水
我亲亲的汝河
用连通

那些连明彻夜的人
有夸父的脚力
也有精卫的喙

在汝河行走
我只有脚步轻轻
我看着你
把你看成了母亲
把你看成了姐姐
把你看成了妹妹
看着看着
我的眼就涨潮了


5   给施工现场的女工

在水系施工的三个月
从麦苗儿青青到麦梢儿黄
从学习阀井、引流堰和倒虹吸开始
从认识镇墩、橡胶坝和格宾开始
在高温里迂回
从寨河、柳杨河到运粮河奔走

焊条闪耀的火花
能看穿黑夜
而阳光
透过肉的紫色和殷红
才能把每一个工友
验明正身

直到水位溅湿钢砼管的底线
庄稼用干渴的喉管发出欢呼

施工现场的女人
眼神沉静而坚定
穿着迷彩鞋，
和男人一样黝黑的脸
和男人一样
和男人一样

她们是混凝土里长出的花朵
钢筋在绕指柔里
穿针引线
她们的站姿真美啊
像仪仗兵
像女英雄

工地小憩
哈哈大笑又突然沉默
她们的心中
有十万万方水
也有十万万个漩涡

6  我把诗歌在工地上深深掩埋

在火热的工地
红的蓝的黄的安全帽在抖
像一架钢琴的键盘
容不进一丝多余的谱线
我突然感到手足无措

工地是一张被火烤焦的稿纸
坑塘河沟是纵横的诗
设计是指挥棒
监理刻薄而生冷
只有施工者是优美的灵动
挖掘机推土机搅拌机呢
是他们的另一根手指

亲爱的工友
当一个个项目竣工
我们背起铺盖
从此不见
我的心就会隐隐的疼
我的诗句
废弃在废弃工棚的板床上
无人问津

人山人海

一声声豪迈的宣言
这是他批的
那是他建的

亲爱的工友
你露出无辜的样子
把过往清零
从出发的地方再出发

离别时分
我想借你一把铁锹
把诗歌在工地上深深掩埋

7  2020，北汝河最后的黄昏

天空低垂
冰封的河床小心翼翼
站在水里
芦苇选择一言不发

关于春天的名词还没醒来
风继续吹
车辙伸向远方的村庄

亲爱的，请原谅我落日之前的拜访
没有别的祈求
我想听你心底的声音

寒冷附加在冻土的皱纹里
本性热烈的霜花欲言又止
北汝河，是你提供了最原版的相思
谁才是你要等的人

我想化作一尾小鱼
栖身水底
静静地听
你心底的声音

小名竟然叫女水
叫你祖母也对
叫你妈妈也行
叫你小姐姐也可以的

关于春天的名词还没醒来
风继续吹
车辙伸向远方的村庄

亲爱的，请原谅我落日之前的拜访
没有别的祈求
我想听你心底的声音

带着流淌的液态的身体
带着内敛的独立的灵魂
有长夜未央的太息
就必有飞蛾扑火的勇气

你来了
燕子就来了
你来了
不知名的鸟儿鱼儿就来了
你来了
整个春天都统统回归

你来了 整个春天都统统回归

把雨水和春风留下来 借你的手赠给三月 在新鲜的绿中我望见项目部 意识到 这是又一个季节的拐点

寒冷附加在冻土的皱纹里 本性热烈的霜花欲言又止

有夸父的脚力
也有精卫的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