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无剑
红力
诗人的语言有无数种。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于语言的偏爱,有人喜欢直白,有人喜欢含蓄,有人喜欢古典,有人喜欢现代,有人喜欢戏谑,有人喜欢严肃,有人喜欢程式或者结构的美,有人喜欢自由甚至零乱。所有这些差别其实都不会影响诗歌自身的光芒。诗无论怎样的千变万化,无论以什么样的面孔出现,它总是会有一些共性的东西影响着阅读者的审美体验,这些共性的东西,就是诗的本质精神内涵。这种精神内涵不会因为它的表现形式的不同而影响读者对于它的感受。这个本质的精神内涵其实就是诗背后的诗人自身的精神内涵。所以,读一个人的诗其实和读一个诗人的精神世界是同一回事。
一个人的精神世界是由他的修为决定的。他的见识,他走过的世界,他读过的书,他遇到的人,他生活的境遇等等这一切都是构成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的要素,这些要素会决定一个人的认知方式和写作方式。而每一个人的独特性就构成了我们大千世界的丰富性。因而,独特个性的精神世界恰恰是人类情感丰富性的基材。
剑客是一位怀揣古典美学思想的诗人。他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很深的情怀,他对于诗歌美学的追求也是基于传统文化美学理念的基础。他的诗歌追求传统文化的厚度,继承传统诗歌艺术手法中讲究的用典,他的诗歌追求文字的美感,也追求诗歌内容的丰富性。在这些对于传统继承的基础上,他的诗歌语言除了追求唯美的乐感之外,也还是在向语言的自由方面不断努力。他试图在古典诗歌审美与现代生活之间架起一座互通的桥梁,这使得他的诗徘徊在传统审美与现代颠覆意识的中间地带。他似乎找到了这种平衡。这使得他的诗可能会有更多的读者。这就像在传统审美积淀与现代颠覆意识的断崖之间的一处观景台,既可以体验传统审美价值的基因延续,又可以看到现代语言自由性灵活性和多样性。既可以看到现代精神的影响,又不至于直接面对那种断裂后粗砺的裸露和暴力冲击。我们可以从他的文字中感受到这种调和的努力。
如果用女人的服装来比喻诗歌,剑客的诗就像制作旗袍一样,每一件旗袍都有丰富的色彩和想象力,对于语言的追求就像追求缝制旗袍的针脚一样精致细腻,也像绣在旗袍上的花纹一样精心和别致,每一颗盘扣甚至都花了大量的心思去盘去绕,出来的成品当然也是精致的旗袍,他甚至在容入现代观念现代元素中也做了不少的努力和偿试,这些我们都能看到,他呈现出的美感我们也能看到感受到。他呈现出的美就是旗袍的美。
但这种美又与现代性中的颠覆意识有着本质的区别。现代性中的颠覆意识就像夏天大街上女孩们的露脐装,或者象在牛仔裤上撕几个洞,或者干脆就是撕得条条絮絮的牛仔短裤。这种颠覆性更多的是代表思维和理念的突破。当这种颠覆性成为一种常态审美时,它自身也具有了历史性。艺术本身本来没有先进与否,我们不能因为有了毕加索而去否定伦勃朗,每一种艺术都有其存在的特定历史价值和意义。每一种好的艺术都会带给人们独特的艺术享受体验。我相信旗袍做为一种审美趣味也是会长期存在并不断更新发展的。
我是一个倡导颠覆意识的读者。但我本人依然非常喜欢剑客诗写中对于文字想象力与唯美追求的书写方式。象《二月葎》这样写妹妹的诗,那种看似不动声色的叙述,其实做了精心的结构和语言设计,表面朴实无华的叙述,其实在美学追求上仍然彰显着一种严谨唯美的审美意趣,在轻言细语中同时也承载着时代背景的烙印,承载着一个家庭的亲情与爱。它从传统的由葎草起兴(这是一种隐性起兴,所以只反映在诗题中)开始,直接用赋的方式进入现代场境中的叙述,他潜意识中最初的灵感或许来源于《诗经•郑風•野有蔓草》,这是一个复杂的联想激发过程,这种从传统到现代的书写风格,给我们带来独特的阅读体验。
2021.01.31日红力于北京
附:
二月葎
剑客
父亲的病还没好。
白花蛇舌草,快长过青菜了。
远望去,菜园里,都是花。
妹妹还不会说话。那年厢房土墙倒了,
妹妹和凉床,都埋在里面。
妹妹被扒出来,还活着。妹妹只是不说话。
姑姑说,像我六岁前,不会说话,
她拿洋铁盆敲,我能听见,就不哑。
那时候红糖很好吃。
妹妹嘴里挤出一个字,就让她在小糖勺里,
舔一口。
父亲肺热喘咳不用治。
看过几本线装书的老吴头,是村里唯一的郎中。
母亲用两个鸡蛋换来他的药方。
白花蛇舌草,洗净,内服,煎汤,
数日便好。
又些年,妹妹上学了。
她的作文,我的理想,是要当瓦镇医院的医生。
父亲想念出嫁的妹妹,就拿出来读,
总说妹妹是他的小棉袄,偶尔还咳嗽,给我听。
|
|
大牛,别默默的看了,快登录帮我点评一下吧!:)
登录 立即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