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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实 编辑委员   /  2020-10-15 23:32  /   374 浏览 版权:保留作者信息

本帖最后由 秀实 于 2020-10-15 23:35 编辑

詩文互換的把戲
談雷平陽的瀾滄江詩

秀實

  2016年尾,與于堅爭「雲南王」的詩人雷平陽到了臺灣參加詩會,引來一陣哄動。詩人向明在臉書說,「聽說雲南詩人雷平陽先生來台參加第六届海峽兩岸詩會,我因年邁不適遠行高雄佛光山,未獲見面機會。」向明因不能見雷平陽,引為憾事。由是我想及香港詩人招小波的〈為何不識雷平陽〉一詩。全詩以散文化句子駕卸,舉重若輕,點出深處的詩意來。

  與魯獎獲得者
  相遇在中巴車上
  他說:我叫雷平陽
  但一顆石子
  沒有在
  香港荷塘擊起波浪

   香港飲著東江水
  瀾滄江遠在雲之上
  當今孔雀向西飛
  很少飛臨香江
  
  我至今仍在愧疚
  一個寫出
  〈背著母親上高山〉的雲南詩人
  孤獨地度過四個小時
  却坐在我們中央

  詩的第二節提及「瀾滄江」,指的是詩作〈瀾滄江在雲南蘭坪縣境內的三十三條支流〉。我也是從這首受爭議的詩開始認識雷平陽。全詩一氣呵成,就如江河之水奔流而下。但35行的鋪排却未如河流的曲折有致。我可以如此的抄錄下來:

  瀾滄江由維西縣向南流入蘭坪縣北甸鄉
  向南流1公里,東納通甸河
    ……
  (下省30行,因其句式與第2行相同,只是地志名稱有異。)
    ……
  一意向南的流水,流至火燒關
  完成了在蘭坪縣境內130公里的流淌
  向南流入了大理州雲龍縣

  雷平陽為此詩作出了解說,他認為「我可不可以不動用任何修辭,可不可以也來一次零度寫作?」這裡的「零度寫作」相等於一種「實錄筆法」。即把語言的功能回歸到純粹的訊息傳達,包括對客體的表層描述上。語文的實錄record與文學的誇飾hyperbole剛好背道而馳。詩人面對大自然的壯麗,感到文字的軟弱無力。退而實錄,其結果是,詩句與地理書的記載並無二致。
    「零度寫作」指法國文學理論家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 1915-1980於1953年發表的一篇文章〈寫作的零度〉。他從結構主義的角度去看文學創作,提出「作者缺席,感情歸零」的一種寫作方法。當然這被認為是不可能的。而詩人的答案卻是肯定的。他進一步解釋,「它的每一個數字、地名、河流名稱都是真實的,有據可查的,完全可用做人文地理學資料。」則是詩人同樣意識到語言(包括詩歌語言)的局限,故而作出這樣的「實驗」來。在這番遁詞中,我找到某些重要的訊息:

      走在上面,每一座壁立的山,都會被你疑為地球的城墻。每一條支流,你都會以為它就是地球的護城河。可世界却遠遠沒有到盡頭,當你找到任何一個祭司和任何一隻蝴蝶,他們都會為你指點遼闊世界的另一個出口。

  詩裡這30行的實錄,就是寫詩人在行旅中的一種感悟。則那裡的風光讓你時刻以為到了世界的盡頭,但當你越過時,又有一番光景。故而詩人堆疊了所有跨過的河流名字,連綴成篇。
      向明懾於雷平陽大名,以為這是「一首非常有創意的地誌詩」。我不敢苟同。這不是創意,是詩人刻意讓詩歌語言倒退的惡作劇。讀這35行,不如讀那一段優美的散文。清趙翼《甌北詩話》認為,韓愈開以文為詩的先河。「是時詩有格律,詩文可辨,大雅無傷。東坡以降,尋且成就新風。」大學時讀南朝梁丘遲〈與陳伯之書〉,有「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句,注釋以為是「文中之詩」,稱譽有加。其意蘊即現在我們說的「散文詩」。平陽此番戲作,注定失敗,不如老老實實寫一篇散文出來。「那天晚上,我睡得很熟。第二天才知道,我做夢的時候,蒼山頂上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場鵝毛大雪。」乾癟詩句,何堪與這豐腴的散文句子相比!雷平陽是刻意作詩文互換的把戲。把詩作散文分行,又把散文作詩的書寫,混淆讀者以作自娛。
  「文本」是詩,「副文本」是散文。如今兩者易位,把文本的詩寫成散文,又把副文本的散文寫成詩歌。詩人給我們耍了一齣把戲!

(2020/10/10凌晨香港婕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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