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邓漠涛
秋叶
只有走进深秋的大山
你才能看见自己有多么肤浅
你看，那些叶子并不留恋枝头小小的位置
一层层铺盖在地面
为树根保温
让果实露出来，方便小兽小鸟觅食
有些叶子想外面的世界了
就落在小溪涧里
随着水流飘到山外
还有些叶子覆盖在坟头
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御寒
我捡到一枚红叶
它纹路清晰，色泽鲜艳
像从远方回家的你
脸上还保留了当年一丝浪漫的气息
画画
晒太阳的老人回去了
小女孩趴在石凳上画画
画面上，两个人手牵着手
我问她，这画的是谁呀
是爷爷奶奶，妈妈说他们住的地方太冷了
这里可以晒太阳
小女孩多好啊
这么多年了
我也没想到画个父亲
让他出来晒晒太阳
千年胡杨
一棵胡杨活得一点不轻松
耗尽千年时光只为不死
再耗尽千年时光只为不倒
又耗尽千年时光只为不朽
好像这世间，真有什么
值得你千年坚守
日升日落，每天都获得新生
月圆月缺，每次都牵动人心
我和你一样，生活并不新鲜动人
一生都在练习隐忍、扭曲
都活在风沙中
仿佛都笃信什么
不同的是，你有千年的时光
我只有短短几十年
停电时分
停电的夜晚，城市是一座月光下的废墟
走出房子的人，和我一样
惧怕黑暗
借助月光，回到古代
那个一直躲藏在体内的自我
其实是个懦弱的伪君子
现在，我把他放出来
在废墟中，瞎蹿
说不定会撞上石棱、树桩、坑或鬼
人们都戴上面具
都放下动机，用方言辩识陌生的熟悉人
多么空旷的废墟，我站在暗中
点燃一支烟
明灭的火光格外醒目
像夜晚漏出的伤口
你可以借助伤口找到真实的我
我可以瞬间逃离
像神，早已逃离了人间
恍惚间
从十五层楼跳下的女孩
她在练习飞翔
站在十字路口唱歌的男子
他在指挥交通
走在乡间小路上的老人
一步一回首，他在回望什么
母亲坐在门口絮絮叨叨
她在诉说自己听得懂的心里话
我在恍惚间，看到了这些
又在恍惚中，离开了他们
我是他们眼中的另类
只用了眼神就
成为伤害他们的同谋
原来，犯罪一件多么
轻而易举的事
而要活为他们的同类
我要卸下多少件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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