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旅行散记
阿依古丽
在扎尕那
石匣子里的扎尕那
还在睡梦中
我已攀上陡峭的山崖
一转身 看见你——
孤独
旅途阅读
生命的段落
长的是磨难
短的是人生
从早到晚
我在一本书里
走完一生
眼药水
你洗不净我眼中的沙
却让我的眼泪再次流下来
我温柔地喊一声自己——亲爱的
就闭上眼睛
接受你
苏珊.桑塔格
你 激辩的红唇
你 文艺教母
苏珊.桑塔格已臻于完美
她死去的身体
仍带着成就的微笑
在甘肃夏河县的山道上
“诗歌的最高价值，
在于其隐密的含义。”
音乐也是。
在甘肃夏河县的山道上，
莎拉.布莱曼的歌声
为我打开法兰西的大门，
我从云中进去，
在斯卡波罗集市流连，
香菜、迷迭香、鼠尾草、百里香都在我途径的
晨雾中大片大片的绿了。
我啜饮想象中的彩虹，
夜划亮火柴，
照亮我灵魂的脸。
诗艺
诗人说：诗艺不能购买，
不能以购买的方式获得。
诗站出来反对诗人——
旅行是诗艺的间接的购买方式，
旅行是在诗的内部行走，在汉语内部的马眼里
探索事物隐秘的象征。
大海中的岛屿，正是诗，
就像岩浆凝固后变成火山岩一样。
旅行使这样的写作过程清晰起来，
也是获取诗艺的途径之一。
旅途
比起百科全书
我想知道得更多
比起说
我只想沉默
比起道路
我想变成道路
比起爱
我想更爱
向大地学习谦卑的姿态
与可爱的心灵交换唇语
这个世界值得我如此
倾注一生
如果中途遇到挡路的石头
那就绕开走吧
一片绿叶说……
“你多久没有爱过了？
你多久没有被爱了？
你多久没有触摸过生命的知觉？
一个没有爱的生活可以不过。”
他在一段绿树枝上给我写下这些话，
在每一片绿叶上写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快递给我
醒来，我两眼含泪叫了一声自己——亲爱的，
又给曾经的青春快递了一份忏悔书。
尕海吟
我一出生就老了，现在才是少女。
我长出的第一根白发是妈妈的，在汉语的甜蜜中。
我有小黄蜂羡慕的甜蜜蜂巢，在尕海。
我有蝴蝶没有的完美时光，在尕海。
在尕海，我全部的生命只开一朵花——月亮花。
在尕海，我全部的生命只写一首诗——爱。
忧虑
永生不死的阿米巴原虫是无性繁殖，
如果人类也是无性繁殖，也永生不死，这将意味着什么？
如果甘南的旷野、草原、湿地都住满了人，
这样的旅行还值得吗？
这样的世界将意味着什么？
失效的契约
性和死亡的关系密不可分，
人类可以容许身体衰退，
是因为人类可以制造全新的身体，
且新生命会长大，
在我们死亡时取代我们。
这份上帝馈赠给人类的契约，
在我签约22年后，又意外地失效了。
带着云朵回家
诗人的热血生出诗。诗是从大地上、诗人的心灵上诞生的精灵。
没有诗的大地，不值得行走。
没有心灵的诗，不值一读。
从诗人的热血中涌出的还是热血，这汉语的甜蜜啊，我畅饮过——
痛苦的诗人，愤怒的诗人，沉郁的诗人，山水诗人。
不完美的世界造就出的这样那样的诗人，难道是诗人的错吗？
不！诗人高贵的真诚至高无上，汉语的甜蜜也从此而来，
就像浑浊的波浪一刻不停地抚慰带着沙石奔腾向前的黄河一样。
但诗人并不能决定诗的命运，汉语的甜蜜也不能，诗有自己的命运。
诗带领诗人前行，就像缪斯、上帝和佛陀带领他们的信众前行一样。
神总在小心翼翼地界定着与人、与尘世的关系。
诗人的写作恰恰揭示了神的意志。
优秀的诗人总在神与人、神与尘世之间建立起自己心灵的边界。
而诗人与自然，谁在万有之上呢？
为什么尕海的游历给了我至今为止最甜蜜的生命象征？
难道自然本身就是比象征意义更为终极的意义吗？
带着云朵回家的，不是诗人，是诗。
202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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