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三首
倪大也
灰鸽与夜光
我把手伸进满是灰尘的屋檐
拇指触到尖锐的瓦片边缘
夜空的灯光斜射过来
像是被压扁的星
灰鸽子咕咕地在屋顶上跳
羽毛里捉不到颜色
月亮像一面淡银的镜子／碎片
映出我曾见金翅雀翅膀下的斑斓
我在深夜倾听瓦片裂开的声音
风绕过屋檐，带走所有静默
我说：我会把花带回来／染金草木的边缘
哪怕只是一个黎明瞬间的轮廓
河的记忆
河水推开岸边的石头
像滑过皮肤的手指
曾经的水草摇曳在底部
如今淤泥封住了视线
我蹲下，看见我的倒影破碎
当云影滑过，脸在水里有些透明
没有鸟声，只有水低声流过过去
像一段呼吸断裂后再也拼不回去
我想起父亲在河边的那只橡木桨
砰的一声劈水，他的影子只在刹那
我把手指浸入水中
冷。水里浮游的一片云，也冷
缺席的语法
我在一处无名的语言里学会缺席，
“你”在句中渐渐消散。
母语里少了一个空位，
天空被剥去了某层皮。
空白在句末伸开，
风翻过手掌的缝隙。
文字像围栏，
却有裂缝让沉默潜入。
我对孩子说：风来了，
“你不在”的声音比鸟鸣还长。
语言里有你，
于是，不见你。
歌唱只剩回声——
在夜里晃动，
彷佛你踏过床边，轻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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