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三首
黄会儒

沉默的晚餐

合作社那时，生产队
只允许一户养两只鸡
父亲说，那就养两只母鸡
可以捡蛋来补家用
我家养了一只灰一只黑母鸡
灰母鸡爱生蛋，黑母鸡不生蛋
有一回，灰母鸡在窝里孵蛋
平日爱争食的黑母鸡
眼盯着窝，边走边咯咯咯叫
仿佛蛋是它下的
那天，两只鸡斗起架
把蛋都踩烂了
披着夜色回来的父亲气得脸发青
蹲在茅屋下霍霍磨刀
那晚，母亲用野香菜做成调料
我们蘸着香料吃鸡肉
谁也不说一句话
只有昏黄的灯光在泥墙上
不停地摇晃


那双眼睛

分田到户那时
生产队分给我家一头公牛
它身材魁梧，毛色灰黄
眼眸清如潭水，透出坚毅光芒
我牵它去草坡上放牧
它默默吃草，偶尔甩一下尾巴
有时停嚼青草，一边看我
目光如初见一个陌生的客人
有一次，牵它去犁秧地
它走得轻松自然
我不小心抬高了犁把
它停下来侧目看我
以为它想耍滑头，我挥起鞭子
鞭子落下时，手却颤了一下
它明显走快了，但头很低，腰很弯
收工时，牵它到田埂上
它不吃草，只顾着喘息看我
喘息声如破旧的风箱
而我，不敢再看它那双眼睛


乡下的麻雀

乡下有不少麻雀
整天东奔西窜，不停忙碌
有时蹲在秃树梢或者电线上
尖着声叽叽喳喳讨论不休
哪片田地稻子熟了
哪片草坡，草籽还生
它们总会相互传达
那时候，村里妇女也这样
劳动之余会坐在锄把上
敞开嗓子谈论哪座山有野果
哪座山野果还不成熟
她们也会相互传达
在乡下，我时常见到
这些灰色的，瘦小的麻雀
为了啄食岁月的遗粒
在昏黄的暮色里，斜着身影
穿过茫茫田野，或者低矮的草丛
而我的乡亲驮着相同的暮色
朝灯火明灭的村落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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