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春天系列

1.她是真的闭关修行了
雨水不急不缓地停下来，
暮阳才从云缝中挤出一张歪脸孔，
扯一扯嘴角，又钻进了黄昏。
这样的黄昏是比较恼人的，
你不得不去河边掬一捧凉风，
擦一把脸，再顺几把到宽大的衣袖中。
蔷薇的裙边湿透了，
怎样的雨水也浇不灭她眉间的烈焰。
春天是真的闭关修行了，
只是临行，石榴点燃了她遗落的裙。


2.有香之夜
一边是春色悄然褪去，
一边是吞岸的河水越发趾高气扬。
河滩上，蒿草和艾叶大碗盛起阳光，
大口咀嚼着雨水。
在清晨，河的上游总有木槌落下，
传来纷乱的捣衣声。
茉莉和栀子花待在黄昏的渡口，
赦免每一个贪香的人。
这世上不是有很多人像我，
愈是打坐，手心里的尘埃便愈重。


3.四月田园
桃树的叶子像扇子那样摇着，
也不知是风先动，还是扇子先动。
油菜杆承受了春的爱意，
匍匐着，继续接受阳光更猛烈的抚摸。
谷雨后，竹笋们脱去甲袄，
一个个站到了成年人的队伍。
秧鸡在催，该播秧的人开始播秧了，
播出一把把带芽的谷粒。
慵懒的农妇打理着发梢和院子，
黄昏后，她才肯用手帛擦拭丈夫的汗珠。


4.暮春之马
脚步声继续贯穿小树林，
贯穿一条又一条隐秘的小径。
偶尔，会有小小的惊喜，
比如突然的遇见，比如神奇的触摸，
一朵花竟像她一样惊慌失措。
老城区还半躺在凤池山的肚兜里，
班鸠扯开噪子朝对面山时，
新城也甩开脚丫子向远处奔赴。
爬山，我通常会爬到山的背面，
在那里，能看到一匹马跑过来，蹄儿轻轻。


5.下一个梦
小黄花推着纸扎的推车，哄抢山坡，
也哄抢了我常去的一处秘地。
那里，一只山麻雀东瞧西瞅，
鼓足勇气，将一朵跌倒的花扶进窝内。
碗豆在窄小的袄甲内扭动，
发一声吼，便落进迎面而来的箥箕、
落进一片寡淡的蛙鼓声了。
夜越来越宽，茉莉也越来越孤寂，
我看到一个窗户在安静地关闭，
还看到暮光中的红蜻蜓去了下一个梦里。


6.不痛的燃烧

一棵石榴长在岩石的缝隙，
每一次提动裙子，石头都会萌发春心。
行路，我不喜欢留踪，
我穿过的荒草地或者小树林，
它们伸一下懒腰，就能抹去所有的粉尘。
草木们都长着耳朵，
它们能听到风语，也能听到季节的脚步声。
一上午，我都坐在那块动了春心的石头上，
仿佛燃烧。其实，
想一个人就像在做梦，一点也不痛。


7.暮雨浮光

暮雨欲来，猫头鹰开始假寐，
林子里的麻雀也忽然噤声了，
冥冥中有飞来的石头堵住它们的喉咙。
赤脚的斑鸠比我跑得更快，
一个闪身就飙进了远处的灌木丛。
山脚下，小荷举着伞，
努力地迎向我的脚步声，
可她终究没有跑出那浅浅的池塘。
从今天开始，一滴雨会始终撵着我跑，
仿佛撵着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8.夜下蔷薇

夜色半遮半掩，一处篱笆恍如世外，
走不近，却也不忍离开。
半蹲下来，我还是不能看清她的脸宠。
她的睫毛如此熟悉，
那里面隐藏着一个不为我所知的世界。
几次抬脚，我终是走不近她，
她也走不出篱笆下自己的倒影。
我们，终是如同陌路，
笑一笑，又各自消失。
一缕炊烟，又将在明天的旷野袅袅升起。


9.石榴的帮凶

山雀子的鸣声依然亢奋。
我在半山处坐下来，
与一块石头保持相同的坐姿，
眼里，总是浮现一只水鸟的掠影。
我是纯粹的梦游者，
走到哪，臂膀上都举着火。
在五月，如果石榴想做纵火犯，
我会是它合适的帮凶。
如果石榴下决心去点燃星空下的河流，
我就去扇风，用宽大的衣袖。


10.不语嵬岩

铲去胸口内的湖泊，风怎样吹拂，
也不会有忽起的波澜。
挖走头上反复长出的草木，
就不会再有茂盛的烦恼和枯败的不甘。
吃五谷杂粮，我做不到宠辱不惊，
也做不到坐怀不乱。
我崇拜山顶那块打坐的嵬岩，
它眼前荒凉，远方却是一片茂盛。
它孤独，它不语，却立于喧嚣之外，
终有一天，它会巍峨。

（20250420-20250430）

羡慕贴别能写的人。点赞。

草木们都长着耳朵

余述斌 发表于 2025-5-7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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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们都长着耳朵

特别能写的人

学习了

一缕炊烟，又将在明天的旷野袅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