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三首
文／赵仁宪
不安之书
有时，书信最后一句话里
安放着一颗休眠的心脏
也许它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才复苏一次。其实
它是靠那里的一个词才有呼吸
这个词，叫“如果”，或“万一”
它往往有预言的魔力
我十年前发出一封劝勉的电邮
最后一句是：“如果……”
岂料去年只得倾囊相济
才抚平了那颗渴求的心脏
而二十年前寄出的最后一纸情笺
最后写着：“万一……”
近日突然收到她一则微信
惊愕中，竟不知该如何
去安抚那颗
醒来即破碎的心脏
至今，我一直在思考
我们在写信时
为什么总会去写上那句话
还要用那个词
母亲的光学
你拿油灯一照
种蛋的良莠就分了出来。鸡仔儿
也会壮得像刚破土的毛竹笋
又用灯照几天，蚕纸上
就有细密的黑影儿蠕动，就有
一日紧一日的春雨，在竹匾，篾箦
沙沙地下。再逆着光一瞄
蚕儿透明的胴体，便从你眼里
吐出闪亮亮的丝来
还是那团光里，一枚针
游走在衣物的破绽处，结出
密实蛛网。一些散脊的课本
也被你耳鬓的银丝，线装
有人说，一颗星
就是一只故人的眼睛
多年后。你也走进了浩渺的繁星
而我，总会一眼就能找到
哪一颗属于你。因为它
仍然闪着那盏
长情的光
写诗的叶子
逃不开先花后叶的宿命
待海棠，用花的妍美写完风流
你才伸出手来
蘸起阳光，雨露写你翠绿的诗
与花朵的意义相比
你的绿意更隽永，更接近于
果实，最纯净的甜
你的一片片叠加，铺陈
只是让筋脉与心志，更能承受
暴雨雷电的一遍遍淬炼
你兑上秋风才写完最绚丽的诗页
奉与大地，封存泥土
此时，我看到一位白发的母亲
正在巨大的黄葛树下
将枯叶一把把装进背篓
佝偻的身影，就像你遗落的
一个温情的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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