惚兮恍兮
唐朝的一些景色，在小雨里尚能
看见几处，临摹的人洗洗手
线缝书便一页一页召回那些走失的人
窗外那片林子，至少也是晚清的，还可能
被祖先临摹过
父亲收起伞进来，胸口别着伟人像章闪闪发光
母亲关上门，锁了一屋子
形式主义的无产阶级
落地窗
一小丛树叶
撒下阳光
早晨是空的
我在报纸上看见阅兵
有真人从我身边走过
还有1945承德老房子里的潜伏者
他们都在窗户外面
鸽子从窗台起飞，哗哗的
我端起茶
优雅地招呼他们
诊所
厌食症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是只羊
仿佛有人对她说“后山有新鲜的草地”
雪橇在极度寒冷中，送她去郊外的诊所
她的脉慢慢显现祖先的形象
“寒气太重，不宜在山中行走”郎中有蒙古人的脸型
粗大的手指捏几粒草药
麻利地包上
太阳露出一点点
她感觉小腹微涨
是怀上了
野钓
一只蜻蜓在我身边停了很久
高处还有几个知了
有一阵子它们都想飞走了，是因为
水里泛起的气泡，我知道那不是鱼儿的
是上几个朝代的怨气
湖心有前辈打下的大窝
那里沉下无数个暮色
我用鱼竿捅捅水面
落日有中风的状态
歪歪斜斜的下去了
风水师
左腿有些跛
每天上午一挺一挺地去小镇
会那些老太太，听她们说风情的事
总会有一个拽他拐进某家
便有一阵子唱腔传来
小镇这些年顺风顺水
人们见了他会鞠个小躬
他方头大耳，镇长一直琢磨
他与早年庙里丢失的罗汉
是不是同一个人
母亲节
这一天我想你了
这一天我有微小头痛
思念开裂了，一些微光
照亮我们
我们又变成我们
微光里，你的脸碰我微小的头痛
我把它收起来
思念是我的不忍
水面
永恒的老
是水面
它的脸
从未有过笑容
我有些清冷的日子
藏在里面
是水的颜色
寂寞时
就划船过去
在海滩
海滩的月亮格外大
格外亮
神每天把它掏出来撩人
让人们之间相互想来想去
我确实
好长时间没有想你们了
此刻，脑子里热乎乎的
全是小人人
老屋
月亮显影母亲的惦念
是夜的秋凉和
卧在米缸上的猫
老厨房宽大宁静
桌上有柔和的光
思念从那儿溢出
我听见勺子
碰着瓷碗的声音
朝南的座位空着
墙上有一尊肖像
周围是月色
木制的耿福兴
一种特别的气味，像厥类的潮湿
从扶梯裂缝中弥漫出来
这些椅子
是否坐过财主、微服的皇上或军阀
方形的屋里积累着无数个黄昏，酒令和花语
还有琵琶点碎的日子，那些古曲
散落在蟹黄汤包里，小笼因此一直圆润
我没有拦住星移
我试图恢复那些陌生的岁月
和被修改的市井
我点了一碗虾籽面两块酥烧饼
我需要这世道更换一次皮肤
诗江湖
神运来的山终年积雪
是因为诗江湖的灭绝
我的红酒还有葡萄籽的划痕
是诗对江湖的怀念
我仍在写，并且服用一种白色的药丸降低血的甜度
同时，洗刷我的词
我看见李白从采石矶的岩石里伸出一只手指
“嘘”他向所有写诗的人道歉
“这病体的江湖，是我伪造了它的秀丽”
史是明智的
指挥月亮落在固定的地方
所有的人在等待光明
走神
一杯咖啡
几只丛林的鸟
就这样我在窗台坐下我知道
一定会想那些事
一阵一阵的
如果有刀叉的声音，如果有
一些薰衣草的香
这个早晨就会走神
纸飞机
天空空着，那些用过的物件
各自进入自己的词，去解释季节
一些思考在填补空处，包括我的一架纸飞机
正在预定的航线上飞
它是用一页纸叠的
上面写着过去的事
它飞过栅栏就降落了
平躺在草地上
依然是飞翔的样子
山野的空旷处
去世的人喜欢住在山野
空旷处那些薄雾
是悼词的扉页，它们按照历朝的秩序
一页页展示
能听到风，叶落，鸟鸣和一些小兽
与他们交谈
过一阵子，就有纯正的雨
来清洗，之后族人来了
带来他们喜爱的食物
2024.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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