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得到的报酬”
——评约翰·阿什贝利的诗歌《歌曲:“大多数地方......”》

心舟


因为一首歌曲的旋律和歌词，生发了这首貌似多主题的变奏诗歌：比如关闭的采石场关闭了蓝色的想象；比如结伴户外野游偶遇蕨类无以名之的唐突；比如园丁播撒的种子比诗人想象更富有悬念的生存考验；比如碰巧遇到的开心只有恋人才能赠予的“调味菜”，它的兴味远超一个人的慵懒和孤独；比如被工业化港口淹没的孤单身影，时不时被噪声机器掐疼一下；比如廉租公寓被生存压弯腰身的纺织女工，劳碌不知所终；比如叛逆的少女对粗暴世界的回答；比如护身符象征的三角铁除了对远航者安然无恙的祈福，空余的不就是眼前大把大把的冷漠？比如海滩漫步的遐思，它的色彩是简单的，线条是易碎的。

多主题归纳起来，实际上就是一个主题，被大多数地方拒绝。这句诗，可以解读为心神分裂的荒漠化生存日渐加重现代人的“末日情怀”。人为什么生而痛苦？这一永恒的叩问，诗人的回答是清醒而卓异的：被大多数地方拒绝，成为人生为孤客的悲悼曲。能改变的叫生活，不能改变的才是命运。诗人圣咏的正是命运浮槎的冲浪歌。破解命运的密码，犹如心灵的粮食，精神的功业。仿佛，不得已而为之，其中蕴含的万般苦滋味，非一言难尽。

这是一首“异类诗”，有点冒犯我们的阅读习惯和期待，形式不固定，意象不固定，传导的是一种“冷调”，仿佛一种心灰意冷的产物。——这正是诗人的后现代追求：专注自我，以语言的碎片化，来构筑文本的碎片化，从而形成对这个更分裂、更苦难、更虚伪的世界的戏仿。这是“哭泣得到的报酬”。


附：

《歌曲:“大多数地方......”》

约翰·阿什贝利（美）
译：少况

采石场现在关闭了，
简练的蓝石头不再在那儿开采。
在睡梦中称为想象的
不再在那儿放牧。

户外光线几乎总是更好。
你想要命名的蕨类是什么?
或者难道不应该有一个无名，
或给两个人的房间，刚好给两个人?

而为什么园丁播下的那包
不起眼的种子，夜里在地平线上
爆发进火焰冰冷的口袋?
你看有一个更加意外的真相

抢先了不管什么这个时刻正在占据的，
这个时刻正在准备的开胃小菜。
因此我们懒散地贪图它
仅仅因为它碰巧在发生，

它魅力全消，诱惑
无言而模糊。现在没有一个人，
没有恋人给你，只有港口宽阔的
带凹痕的金属。只有一个人醒着。

大多数地方拒绝我们，
虽然声音，钟声一样的东西，
能把你摒除在外。或者后来
在工业噪音的拼贴中，

在这些廉租公寓里，生活是孪生的，
如模糊的小报所许诺的。
听，有人在用毛线
和羊脂纺她的歌，

正如少女们已经说的那样。
只有火箭能让你保持清醒，
难怪暴风雨平息
带着怒吼，像锁链断裂，像

永恒的滑音，
低音号，在不明亮的强光中
点亮后拿来的三角铁，为了确保你
看见，这次你不会错过

看见它坠落。而小船仅仅
是蝙蝠一样上了色的楔子。那是
你哭泣得到的报酬
当你千里万里安然无恙

没人要求你证明一切。
我们现在远离海滩，
假装没人在乎我们，
色彩是那么简单，而线条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