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勒特瓦依村
风是有形状的：村委会旗杆上
血红的矩形；风车们狭长的笔尖
在天幕上缓慢画出的圆。合金的风也很硬
把满坡低头吃草的牛羊
刻成木版画上无数小写的m
青杏与桑椹隔着漫长的夏天
被书包推着缓缓走向学校的孩子
好像并不急于长大
狭窄的公路接受了从不上牌的车辆
村庄接纳了突然多起来的陌生人
老人站在时光的反面声若钟磬
云长一样单手捋着仙气飘飘的胡子
一棵藏起了年轮的树怎能轻易揣度出
倔强的经久不衰饱含怎样的深意
免费了20多年的自来水宣布计费的消息
成了沸油的漩涡里暴跳的水滴
时代的压力表上
反作用力的指针总会同步颤动
而莽撞性急者
一辈子可能也无法读取这细微的成因
免费的浪漫还是有的。比如
电驴儿“吱”的一声刹住它橡胶的蹄子
当着我的面他双脚撑地大幅度拧身
温柔地吹去她黑瞳里虫儿的冒失
一个总在饲草棚里的午睡的人
身体还是娴熟地弯曲成了S
而让我不解的是这扭曲痛苦的形状
竟也包含了无忧的细细鼾声……
风还在吹拂
在理性的推演与非理性的现实之间
检索动感的麦田
而戴着太阳戒指的巨手
正抻平大地册页上
每一个
细微的折痕
//报纸
很久不看了
人群里一件白文化衫
触发了联想
背部黑体大字，头条
除了日期是真的
想占领你的东西包围了视野
包括用错的标点
寻租的版缝
不近不远的战争
再细看，被笔墨塑造的人归于两类
善类均可获得褒奖
不善类必遭无情惩戒
数量更多的中间态
跟了一路
也未发现他们存在的丝毫踪迹
而越来越多者如我
正沉迷于被忽略被教化过的幸福
这时候突然下起了雨
那人裹紧了报纸开始奔跑
若日头过烈
可能还会顶在头上
我目瞪口呆——
这之前，只用它们
包过食物
卷过烟
如过厕
//母亲的端午
除了布谷声声
那时的端午
悄无声息
麦刚刚收完
雄黄才遇上酒
除了门楣之上
青艾也会羞怯地溜进木澡盆
香雾袅绕。那时
我还璞玉般稚明
母亲藕白的裸臂，闪烁五月的微芒
//雨后
坐云的电梯
山顶很快就到了
一些雨滴在云杉尖上闪亮
一些还守着野树莓少女般的初心
因为欣喜他们
放出手机里的曲子在草地上舞蹈
因为忧郁
远山更远，更雾
而走上山顶的人
只是安静地抱膝坐着
母性的目光一遍遍
梳着下面新鲜的人间
//好的时代
都用眼神交流
只一眼
对方就明白了
就算用到了语言
也简洁得如同春风
好的时代
都一诺千金
一呼百应
心头
都有一簇不灭的火
好的时代
权力关在制度的篱笆内
人民还是热词
金钱的万用表失效
善良刻在骨子里
谁也不轻易亮出拳头
//蒲家河
绕过观音乡
石桥村
外婆家泼墨的竹林
爱美的柚树
尤喜临水揽镜
蚕豆或油菜花一开
打渔的柳叶船
悬浮于一湾碧翠
年轻的日头黛瓦上弹冠而起
暮晚又把一声古铜的叹息
投入缥缈的玫瑰色水汽
每天趴在草垛上
看对面公路上来往的汽车
是童年最快乐的事情
拐弯的汽车总会鸣响喇叭
依次叫醒
偃卧的石桥
岸坡的各色花朵
金黄的稻草上
兜里揣满星星
笑着从这一刻醒来的我
//鸟儿与风筝
鸟儿骨子里就会飞
只是衔着麦粒从地上
一遍遍飞到枝头
仿生学学得最好的风筝
荣耀的奖状平展于胸口
那么高
全世界都能看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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