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来信
桃花在窗前投下暗影
我磨墨、拓月。写情诗
整个南窗都是我的手写板
风来了又走了
窗台上，一层细细的粉尘
勾勒多边形梦境
花瓣如雨。我捧着半弯月牙
咀嚼、吐丝
邮差从不现形，总是悄悄
留下篇篇粉笺
谷雨
节令似乎在玩三级跳
而我，还没活成一粒种子的模样
带着清明的惶恐，走进谷雨
咪咪在花盆里刨土
似乎也想把自己种下去
春笋顶出芽尖
在前辈的影子里暗暗发力
晒太阳的老人没有寻到阳光
他们折叠自己
生怕风掀开帽檐
把他当成一粒漂移的种子
文艺街42号
那里的树都不长叶子
却散发一种诡异的香气
我不敢触碰任何东西
悄悄辨认门牌号
想无数个打开门的情景
花香是从这个院落发出去的
我心里有莫名的悸动
抻了抻滑落的披肩，检查了旗袍的盘扣
推门的时候，还在推演即将发生的
脚步声响在我的胸口
随着门响，举步，脚尖落地
椅子
一副老骨架，发出吱吱的声音
我轻轻欠身，由工笔改写意
它画着我的轮廓，天就暗下来
想听到另一种呼吸
把自己折叠、打包、投递
一页页翻看地址
熟悉的都陌生了
我一遍遍梳理鬓发
它们能帮我回到一辆旧邮车上
我扳着手指
一抹春色，从弯月的边沿
弥漫开来
一个人死了
几个警察站在二单元门口
又来几个人打开围挡
红衣死者坐在椅子上
像熟睡
他们多角度拍照后
殡仪车来了
车前挂着黑花
似乎，它是这个早晨最伤心的人
转向灯发出嘟嘟的声音
代替哭泣
写着“警察”字样的围挡不见了
那把椅子还坐在那
似乎在等待什么
草垛
墙根那个突兀的草垛
像一个硕大的馒头
也像母亲年轻的乳房
母亲不再年轻
没有乳汁喂养饥渴的婴儿
也做不出一个雪白的馒头
瓦罐被她清扫三遍了
父亲站在草垛旁盘算半晌
第二天，我们赶集一样集体出动
挪到车上的草垛像耀武扬威的山头
引领我们，压倒饥饿和贫穷
母亲把几张毛边的纸币揣起来
仿佛揣上又一个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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