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西诗四首

绵羊||

在夏天炎热到来之前，剪下的羊毛
像白云贴近地平线，被羊毛贩子一车车拉走

当突遇一场寒雨，谁也不能给它赔一件棉袄
薄薄的单衣，裹着隐忍

绵羊叫唤，不是因为难受
真正受难的时候，它一声不吭

时代变迁||

图嘎坐在家里看监控屏
羊群隐进南山那条雨裂沟里
他又放飞无人机
五千亩草场
五分钟巡视一个来回
他就那么斜靠在被垛上
背疼，腿也疼
有时候也听到外屋地那架马鞍
铁镫子叮当作响
不过是一阵穿堂风
钻进来玩耍了一会儿
他步行在草场
把马鞭抽向空中
忽然想阿爸
想阿爸骑着雪青马
疾驰而过的样子

牧羊人的音乐大厅||

敖其尔坐在山顶
拉马头琴、弹火布斯、吹叶笛

一只羊有多大
不会差这个世界一根骨头

一群羊
是一个古典交响乐团

一场雪，拉错调的二胡
固执地嘎吱过来嘎吱过去

哑巴羊倌，哇喔哇喔喊叫
所有音调都和谐起来

挖芒硝||

羊群像野滩里的硝泡子
盈了又亏
拉芒硝的塔斯，苦着脸
一锨锨挖着

由于春旱，瞭望山瘦了一圈
裹紧蒙古袍的牧马人坐在山坡
旁边的小河，如一绫飘动的袍袂

我吃肉的时候，塔斯在养羊
他手背上的冻疮，很自卑
拢在袖筒，不好意思出来见太阳

他的话不多，只是
沉默着拉芒硝，让羊舔
有时候，自己也舔

瘦身一下

他的话不多，只是 沉默着拉芒硝，让羊舔 有时候，自己也舔

叙事多了一点

谢谢汤胜林老师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