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疯狂的时候，拼命抽打，坠落
宁静的时候，在窗户后面，温柔地划过灯光
一个人，历经无数场雨，无数次坠落
一次比一次疯狂，一次又一次安静

清明记



一
“一些人走散了，需要用一生去寻找”
因此我原地打转
我的孤独传染过猎人，他们像风一样清晰
于森林深处穿梭
甚至在此时，我不再喜欢忧郁症这个词
野鸡麂子嘴角明黄色毛发边缘镶嵌了锯齿般的血滴
溪水潺潺，鹅卵石继续流浪
——我设想星星和月亮成为恋人
它们可以在自己的黑暗中
互相成为倾诉者

二
夕阳已经滚下渠埂，霞辉也黑了起来
这时候骑电动车靠近森林
是悲伤的，无人能懂
我惧怕这阴暗比惧怕人的阴暗更少
怕靠近一只陷入丝网而挣扎至死许多天的白鹭后
有一只手扣动弹弓。试图解放白鹭的尸体或灵魂
一拽，羽毛和白骨
散落下来，掉在油菜荚上
它们互相对视，并赤裸裸地讽刺

三
路过池塘，水草长满深处
蛙鸣此消，彼长
一群蝌蚪欢快地游与泳
——想到水鬼
是它们放生了我的童年
童年如水，透明，豢养 几个悲伤
就能把自己长大而己
水爬两只耳朵，钻鼻孔
又从喉咙里涌出许多珍珠
大口向外吐

老井

月和井一直都是敞亮的关系
现在，得拨开杂草，小心翼翼
在一片幽暗中，翻找出那片光亮

月光顺着井口往下爬，惊醒了壁上凤凰草
井水似乎晃了晃，它对我夹生的乡音皱了皱眉

为找一把称手的工具，草在轻轻让路
我走到屋前，先在门上敲三下，以求得神灵的宽恕
光阴生了毛，农具成另一种脱水的凤凰草
如果一座空虚的房子立起来，就是一口枯井

母亲说过，这井口是囍字的一个口
如今，这口还在
至于其他口，我还在寻找

铜镜

住着的女人，
埋下了她一生的容颜。

抹开一座古坟的锈帘，
借问下，是不是你等的故人。

水的眼睛

把一个句子倒入水中，她看见树的影子在摇晃
清晨，走在堤岸的人
看不见自己。她们在等一缕阳光

＂是什么打碎了瞳孔里的平静＂
巨大的声响划过水面
山和白云一起倒塌
挖掘机张开利器
他们像组队的强盗
闯入另一个清晨

他们打捞沙粒。肆意揉碎
蛰伏的三月。那么多匆忙的步履
落入水中

阳光直射下来。她的双眼变得浑浊
尔后。在干涸中闭上

老张说

老张说城里不是人蹲的地方
一天除了看电视就再没有干的
来一年多了没有见过对门住的人

老张说城里干啥都要钱
如果不是娘老子把岁数报大
享受老年人免费坐公交还得两年

老张说儿子在上海上班每天都给他打电话
每年就只能来一次最多也就蹲上三四天

老张说自己是志愿兵有生活费
想吃什么都够了，钱也够花了
但总觉得蹲下不自在，不能不干点什么

老张说今天在广场碰到了同村的刘二和王大嘴
三个人坐在广场看来来往往的行人
喧了一天喧的什么都忘记了
约好明天回村子里一趟

编辑你好：因第②章第一行“春风犹弄人”的“犹”字打错，应为“尤”，故17首《暮春三叠》重发一遍，非常抱歉！

暮春三叠

①
有一个心愿算不算春天？去象鼻山养海，绿色的波浪，我似一艘孤独的船。
倾覆是莫大的善举。贫穷，却拥有整个星空。梦外，我也养鸡和打坐！
静是另一种生物，它有媚惑的交配方式。
小岛怀春，公鸡打鸣。
我今日要不停地摇橹，让自己虚脱成一种情绪。

②
你折叠过风吗？春风尤弄人，她咬伤了月光。
雨是朦胧的裙子。现在很阴柔，暗淡皆修行。
天空在练习发声，万物朗诵。树叶低吟，石棉瓦高潮跌宕。
春是情色的女子！世人拜倒在她的裙下，花骨朵是受精的欲望。
我问过爱。她给我一把伞，让我在风雨中飘摇。

③
早上喂鸡。打开我的牢笼，每一只鸡都拥有一个短暂的春天。
我用山泉水沐浴，洗一颗凡心。
虫鸣雕刻，草木成荫。春光跃三跃：一跃为人，二跃情困，三跃立夏。
愿为春安一个辔头。从此，骑马的人，扬鞭赶海，欲海登岸。
佛从云上走，我直人间来。从此，象鼻山放弃一座庙，只养凡尘。

（注：家乡的象鼻山曾有一座云顶寺，破旧立新时拆除）

草堂
文/杨墟

我学杜甫叫它草堂
一间足不出户
就可以看到杜鹃翻山、青竹越岭的
草堂。略去一些描述
让它多些缥缈，远离人间烟火

我将四月的雨水拧干
四壁上漏风句子
透出锋芒。笋在策划一场暴动
然而这个时代
我听到的欢呼，总觉得是一场溃败

草堂的前襟上我种满向日葵
再给我故乡三分泥土的
清新与傲骨
我的泪水，剥开就可以食用

听雷

宋世平

这世上声音有多种。我爱听雷声。
炸雷；俗称滚地雷，那是真切的天问

想起当招办主任时去火烧坪家访
一路爬山，一路雷霆；就炸裂在脚边
同伴已吓得半死；那真叫雷人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雷历风行的我
逐渐喜欢上听雷，远的，近的，沉闷的
直抵命门的雷；都一一享受过

像昨晚的雷，几乎震倒楼宇的雷
听的真是过瘾，天地间只允这种惊觉雷同
自然道法会对每个灵魂突击抽查
比起那些官员‘问心无愧’的察觉更具象
更能交响灵魂的残值

玻璃上的影子



乡愁爬上书桌
诗纸就会格外滚烫
三寸笔头
与故乡叨叨不停

黎明唤醒第一粒蝉鸣
古稀的父亲
用微信或电话为我修补乡音
耳背是父亲耳朵上的摆设

蝉鸣的羽翼在眼前飞扬
父亲伸出老花镜
从千里橱窗穿越出去
玻璃上的影子温润贤良

春夏秋冬就那么坐着或立着
沧桑在镜子里外
十几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