痰

1985年
去古城旅游
我把一口淤积多年的痰
吐在了土地上
被一个执勤的老头抓住
罚款50元人民币
罚款理由：
吐痰大国
不得随地吐痰
我没有计较——
我估算一口痰
按占地面积算
比现行房价
还是便宜

在春天的边缘

这阴冷有刺骨之痛
仿佛要把寒冬重过一遍
几只麻雀站在树顶，风在摇晃
它们知道，树枝不会断

春天跃跃欲试
只是雨还未从冬天醒来
花被冰棱包成琥珀
人们穿上棉衣，再次成为套中人

野渡有孤舟
任春水一浪一浪拍打
垂钓的人静坐岸边
江面辽阔，水尽头连着油菜花田

鸽子


鸽子圈养在山顶
一只比一只肥硕安逸

山顶的天空
几片乌云压低它的辽阔

鸽子们相互欣赏
羽毛像雨水刷洗过的云
我的眼光站不上去

玉米粒洒下来
鸽子抖去一身儒雅
挤成一团
真正的一群禽类

偶尔有几只吃饱的
悠然自得地看我
我和它们对视许久
仿佛失散多年的亲人
只要我轻轻叫唤一声
它们当中，就有一只
冲出鸽棚
和我一起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废铁轨与野草

铁轨一旦废弃就会被
疯长的野草掩埋
当你踩着枕木
草还会蔓延至心底

也是，废弃了的铁轨
如同入土的亡人
没有荒草接纳或认可
太孤单，太悲戚

我喜欢拍废弃铁轨照片
然后高高举起
就像通往天堂的梯子
而野草，是诱惑也是陷阱

它终于安静下来

一只羊躺在路中间
二哥说，一只羊现在得
一千多块

它在路中间抽搐着
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我们的车继续向前开
买了两条十块钱的白色绢花
来到大哥墓前

将花用透明胶带固定在墓碑上
防止被风刮走

固定好，刚要跟哥说说话
那花，突然滑落

一只孤独的蜘蛛

老屋，屋檐下
一只蜘蛛圈出属于自己的地盘
吐出来的每一根小丝
好象都带着春天梦之弦
风拨打着，震颤
雨滴倒挂着也不时沉重地震颤
什么时候
把羽丝变成了雨诗
便就读懂日复一日爬行的岁月
对于那一些漏网的蝇蝇
一不小心
便捅破了谁的半边天
晨钟暮鼓
几多勾勒简简单单就翻新篇

辟一处静地

草木迎合春秋，晨钟暮鼓迎合
念经的人。我空怀一颗
虔诚的心四处漂泊。浮云有情
酒肉毒深，菊花挂满风霜
采菊的人已无处可逃，用秋月修复
曾经的孤傲
就试着把自己活成一块石头
把肉体雕刻成石佛，石马
石象，石兽……
风雨失了长城，酒肉失了
味道。一块上马石远了王朝

雨

我是被一种急促的声音唤醒的
就像四面的雨一齐落下来
我已无藏身之地
每一句话都在催促
每一个音节都在追逐

            躲藏

你赠的书，我不忍看
怕看出了驼背的过往
和沉默的忧伤
日子层叠，没有门只有窗
屋内破碎滑落的时光
粒粒都是没有腿的眷恋
提示我要学会在未来隐藏
我躲在哪里才好
无灯的小路，无人的山
身后是一排张着口的石像
我躲在哪里才对
书里的岛屿，诗中的荒原
中间是一剑墨染的汪洋
如果可以，就躲在你心上
如果能够，比不见面多一点点

白桐花落


白桐花落满地，成全暮春葬礼
往事从遗忘中纷纷返回
带着令人痛心的芬芳

白色连衣裙转动晨曦里的背影
率领百花朝我莞尔，那一幕
是春天最美截图，粘贴在
时光失血的创口处

春风抒情进攻，几度邀出泪水
混淆在绵绵清明雨中, 祭奠
携带灵魂飞舞凋亡的白桐花

岁月流转中有多少重逢不相识
是为对方着想的故作陌生
天色灰暗，细雨无声
有太多祝福堆积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