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制造的阴影才可怕

蔡召钦

山树木
总会遮住阳光
制造出阴影
那是因为它们真正的强大
但它们是悲悯的
我们可以躲也可以逃
人，也是可以制造阴影的
他们并不高大但他们有依仗
他们，会让你无路可走

              2023.3.28

洪流之花


让洪流遇见洪流
不要去阻拦顺流而下的石块
不要战栗
让尸体与石块自相撞击
让世界化为粉齑，回到洪流中
让洪流重新咆哮起来
这咆哮，末日的花朵
开在一堆粉齑之上

一座山的故乡

透过一杯茶，看远方
山终究没有给我想要的答案
攀登过的山，永远不及
仰望它时，言语赞叹的雄伟身姿
背景是什么颜色
刻刀就在山上雕刻出
一件祖辈登山时穿过的外衣
补丁遮住早已结痂的伤口
从老屋的一侧延伸
顺着汗迹翻越通往海岸的山脊

活着


过着刚好的日子
那写的年华染白鬓角
披上花甲 静观窗外风云
记忆中 非虚构成长有点意思
无论是十八岁的时差
或三十六岁的蓬勃
停滞在半百后的沉默
劫时刻都在
留存两眼的棋法
给分行的码字 与山野的漫步
让绝响来得迟一点

读不烂的海子


把灵魂写进自己年轻的诗歌
夜里的哭泣与铁轨同行
徘徊的岁月，文字从不踌躇

把尊严滴进骨髓，唯有海子
把诗的血肉渗进生锈的钢铁里
唯有海子。在行走中恋爱
用笔墨擦去汗水，月色里的血

歇着吧，你人间短促的逗留
最宽阔的，是你的诗行
笔尖上的锋芒，把你血肉的柔软
写成了铁，铸成了钢
读不烂的海子

沾上你灵感的纸
千山万水诵读，你最后一滴血
留给不断追随你的诗者

植物的牙齿


有些牙齿是液态的，比如
捕绳草。齿尖是甜的，真正巨大的咬合力
往往是不费吹灰之力……
一种近乎迷醉的死亡气息
使它看上去充满生机，使它看上去，并不像一张网
结在阴暗的角落。
欲望的复眼，只剩下冒险的试探：
那想法纯粹而明亮，像极了
别无选择。
——当一个人为了生活在尘世奔波，无枝可依
陷阱，也是这么纯粹而明亮。

遇不见的人

如果爱上一个不可能遇见的人
就对祂说，我恨不起来
如果不得不参演一出角色不全的剧本
就在台词里，真实泪落

如果已经身在一处没有地址的风景
那就安安静静地，做个查无此人的此人

春天之后还会是春天
贴切的在远驰，动荡的无法证明
自身的阴影落在自己的身上
斑驳、摇荡。像是一棵树反复说出了
失真的眷恋和掺假的幸福

站台上的老与小、孤与单、喧哗与静默
相依相靠。那个遇不见的人还未到来
这让你不得不，若有所思地，多站一会

听

故乡恍若梦回
在往事的回味里伫立
我出生的那间老屋
已化身为城市连着乡村的一段绿道
从那青绿的植物里
我听到了母亲的絮语
从那坐椅的安祥里
我听到了父亲醉意的梦呓

儿时的那条小河
已被岁月的沙石填满
站在沙石上我听到了小河的心跳
听到了脚下的流水潺潺
听到了小伙伴们戏水的欢笑
听到了姐姐那和着歌唱的捣衣声

钉子


把大半个身子
探进果木花纹里
看见故乡的原风景，以为
这一生就扎根于此了

直到被拔出来
茫茫然于年轮之外
成为铁
时间静止

再不要想繁花和果实
你与那些生长之物不同质
受暴力裹挟，你只能
一条道走到黑

先谁而忧，后谁而乐


我在诗里呆久了，会有诗的言语
把悬崖写成意象的深谷呈现
离王者的位置有一个瀑布的落差

我言所不可言的
以有相写无相
耻于所写下的虚情假象

在众人皆睡梦的夜晚
把自己敲出声音
惊醒心里的我
先谁而忧，后谁而乐

诗江湖溢满水的谎言
词语穿了仆从的外套
追随诗人，像那个跟班的影子

幸好，还有至高的词组，传来
新语丝的声音
有别于流行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