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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当风雨转过身去
1）
当风雨转过身去
看见滑板车上的女娃
伸出剪刀手，叫你外公
蹒跚在湖边的老母亲肩头
担着比你更多的
春夏秋冬
2）
当阳光转过身去
每一条航线就起了雾
同行的船接连触礁破碎
只剩下那白帆的雪白
依然在风浪中航行
3）
当季节转过身去
一枝绿萝，扛不动零下的气温
命中注定躲不开寒冷，不管身居何处
都要坚守成最后的风景
4）
当青春转过身去
太阳偏西，才是最炫目的高光时刻
只要这团火，一刻没有被地平线吞没
赤色的爱，就要点亮万里苍穹
2羽毛的颜色
对于我们来说，只认准
飞翔。其他不必多虑
而羽毛属于天空
属于下一个雨季
从零点起飞又回到零点
在我们瞩望中形成一个符号
疾飞如闪电、如断翅的云
白色的象征纯洁、和平
灰色的在童话世界里驰骋
翠绿翠绿的属于水的灵魂
羽毛是个性的张扬
向上向上，追求唯美
即使在空中解体
漂亮的弧线，留给少年遐想
留给饰画、留给没有生命的再飞翔
羽毛是多彩的世界
而天空始终尉蓝尉蓝
3与父亲的山头对望
过去想你的时候
就对着山头呼唤
风会带到你的坟头
清明一到
你就从坟头伸出一两枝
白色的花来回应
林子慢慢长大
盖过整个山头
像一群懂事的孩子
围住你的寂寞
不让我轻易发现
黄昏，我看见一群麻雀
飞向了山林
它们会不会是去年你坟边的那群
但我肯定
它们也喜欢在厚道老实人旁边
安家落户
4梨花的盛宴
石室禅院的梨花开了
洁白如云缀满枝头
清风拂来，花瓣似雪飘落
梨花的盛放，仿佛落雪重生
阳光照在它身上
多么明亮，好像春天就是一座庙宇
钟声在尘世敲响
落日回眸，时光慢慢安静下来
梨花的盛宴被手机打开
5小羊
“咩咩，咩咩咩……”
它在喊妈妈——
最后一次喊妈妈
是它把屠手
也喊成了妈妈
6沉默的钟声
弯弯的一小片月光
挂在木窗棂破败的旧纸片上
蓝色的瓦，一垄一垄的
它上面的尘土，覆盖着沉年炊烟留下的香气
房间里，有一只耗子赤着脚
准备偷穿我童年遗失的拖鞋
风翻动着我一年级的课本
年轻的母亲，穿着用老棉布做成的衣裳
很多我童年的往事，围绕着她
叽叽喳喳地讲着我的囧事
逗得母亲，忍不住就嘴角上扬
在这张我刚刚铺开的空白宣纸上
那些聚拢来的悲痛和忧伤、孤独和落寞
也学会了，灿若夏花一般地盛开
并抽出每一滴雨水里的火焰
把变成雪花的母亲，融入泥土
沉默的钟声，回荡在归路和来路之间
既定的命运。认定了，接纳了
突然感觉，自己依然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异乡的草木和流水一直如母亲一般，疼爱着我
7割草的人
种庄稼的人，一生都在和草作斗争
一锄头下去，连根拔除
一镰刀下去，满身绿色的血水
他说，为了正义，他一生都在杀戮
死后，让他的坟头长满草
让尸骨做肥料来赎罪
回到家，他还要教育玩手机，打游戏的儿子
他说，他收手机，藏电脑，也是在除草
终其一生，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除草的人
根除着自己身上的杂草
8枯叶
孤零零的几片枯叶
两场暴风雪摘不下来
像风幡，傲立枝头
园林师傅说，不见新叶
不会落
隔壁张奶奶临终前一口气
吊了十几天，直到
孙子出生
9过年
几年前
父亲在重症监护室抢救
主治医生说不容乐观
我忍不住给大哥打电话
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大哥说，哭啥
后来，哥去济南换肾
腊月29，打电话问哥
手术情况
哥说，手术很成功
肌酐降到了100多
让我转告爸妈
他没法回家过年了
年11，侄女打来电话
告诉我，大哥走了
10偶然
其实，都是注定——
是送给你的一个惊喜
或者一个疼
是低着头的一条河流
泛起了浪花
是一只红蓝相间的蝴蝶
伏在你的玻璃窗上
向里望
是你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
的黑夜，天空
突然跑出来一颗星星，你
喜极而涕
11鸟鸣抢占先机点亮春天
纸鸢撑起天老高了 流云
说着过往轻飘飘流过 蓝的
眼睛扫描云层 轻描淡写的
阴郁浓重的都有 谁也逃不过
天空的梳理 谎言是雪最后的机会
一不小心就变成了润物的雨 和
发芽的念头 在天空下谁的心事
能犟得过生长的执拗 纸鸢的线
绷得太紧 雷声和闪电都是快枪手
等着上场 鸟鸣抢占先机点亮春天
一切都赶集似地挨挨挤挤而来
生怕赶不上了风信子的第一炷香
12小于一
一切从零开始
从零点零到一有九个音阶
每音阶间有个跳跃
音符在落雨声中飞出
在株梗折断时飞出
青蛙随时会受到风的戏弄
可能被提携，或跳级
当青蛙被重重打落
溅起的水花
惊醒小于一的荷尖努力向上
13青春
蝴蝶朝着我飞
和你一样完美
刚从森林中出来
身上还有森林的气息
它一定拜访过泉水
透明的甘甜像一个故事
你一定听过
遥远的神秘时时舞动
14爷爷的渔网
爷爷把渔网撒出去
是太阳的形状
我着迷的是
扣住的一阵风、一片光 、一汪水
爷爷只想打捞
鱼虾，扣着水粼粼的人间烟火
我 一个不孝的子孙
15躺平
雨水悬空而落。它得意于
这透明、圆润的体型
能包罗万象，能独享天成
可惜砸到地上，最终躺平
它不得不顺从大地的意志，变身为
一条线、一根飘带，或一面浑浊的铜镜
世界何其辽阔，而它为了复归原形
不停地在曲折和跌宕中，艰难求生
因此，一滴雨水，在躺平以后
才能听到它内心的奔赴，和涛声
16西湖三十景之三 断桥残雪
美得心醉、美得伤感的雪肤花貌浸入眼帘，
天河的童话里才有的艳遇直教人潸然泪下：
玉树琼枝的掩映，冻云浮动的优柔，
在雪后初晴的阳光下染上一层娇羞的红晕......
无限美好的仪态宣示着淡浓皆宜的千古绝色，
倾国倾城的陶醉让全世界不由自主地疯狂，
失心的夫差，自虐的勾践，睿智的范蠡，
一个个优秀绝伦的男子为你登台走秀......
残雪消融的一刻，刻骨铭心的景致让时光凝结：
千里迢迢的奔波，凄风苦雨的跋涉，
全只为一睹明眸皓齿间倏忽即逝的嫣然浅笑......
前世的邂逅今生报偿，历尽劫波无悔无怨，
梅雪相拥的凄美情缘纵然化为一缕缕尘泥，
红油纸伞的温馨呵护也会铭记到天荒地老......
17亲昵
有你进梦
色彩丰富起来
带动情绪
一路笑容驰骋
语言干瘪
渴望雨水爱抚
每一滴湿润
都能慰藉即将龟裂的情意
所有的一切
赐予双臂
赐予胸膛
赐予严冬禁锢的情感
拿出目光温度
拿出唇齿湿度
拿出心脏跳动的频率
一贯而出扑向激动
运动能运动的一切
输出能输出的所有
就连一根细毛
也毫不含糊的努力接触
18有意义的一天
植树的间隙，顺便捎着
挖点野菜
与植树节提前设置好的
场景不同
那些野菜都是不请自到的
“我一边在恢复，一边
在伤害”
我不好意思这么想时
已经种下三十棵树，挖了
一塑料袋的菜
这一天，大山与我各有
收获
只是太阳很晚才回家
19透视一座城
密不透风的墙，或四通八达的街道
拉扯着一群人的生活
所有的固守与释怀
是一个人的冷暖，他们把命运
交给一座城，认领春夏秋冬
却被岁月
劫走朝阳与落日
有多少人曾大声呼喊过
可怎么也穿不出一座城的厚重与沧桑
只能回头
善待身边所要善待的人
20致桃花
一到三月
你粉红色的笑就特别诱人
从唐朝崔护起
躲在春风背后
若隐若现的怅惘
距离长安多少年
要是藏在花蕊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采下一朵
插入生命的传奇
21不知王新荣老师还在不在
王新荣老师是我初二时的语文老师
他写的字胜过杨丽萍的舞蹈
他读的书多过赵本山的存款
他教的学生最差也成了草根诗人
后来，他1977年考上大学的儿子疯了
他的妻子被儿子一脚踢死了
再后来，疯儿子被铁链锁死了
王老师呢？我去小屋里看过他几次
他怎么也搜索不出，我曾经打鱼摸虾的少年
22胸怀
白云，从不张嘴
说她，身白
可是，那么多的诗行
都在写她的纯洁
明月，从不张嘴
说她，婵娟
可是，那么多的思念
都在挂她的脸上
太阳，从不张嘴
说她，阳光
可是，那么多的草木
都在乎她的光芒
今夜，流星从我眼前划过
我才想起
从不说病疼的娘亲
或许，这是她最后给我的灯火
23草木心
还是仲春时节，庭院的樱花已寂寂
过了盛年。玉兰一身大瓣的紫
盛开到逼人。水岸或石壁上密密纷披
的迎春黄，有羞涩的野和谨慎
似乎花草树的天堂，都降临了人间
这院子熙攘、拥挤
因为草木心，腾不出更多的空间
容留我们之外的人。云朵愿意
在你的仰望里悠来荡去。而我的褶皱
与叹息也愿意，轻暖和熙。生命中
的一些辽阔，早已寻了逼仄处躲藏
如同繁盛在不见处永生
这虚拟的仲春，这如歌的草木心
多像一个素不谋面的人写的书
落笔，就有我们和我们共同的过往
24今夜只有雨忍住了伤悲
夜莺吞噬了月亮，黑云安葬了星星
风在树枝上哭断了魂。鸟用巢窝裹满了泪水
木鱼在佛座下颔首，祈祷
尘世更加黑下来，有人在混沌边散发着纸钱
打更的人与死神擦肩而过。今夜
只有雨忍住了伤悲，他们一滴一滴撕下
黑云伪装的面具，一点一点拾起流星的余温
用爱缝补天地的伤口，还光明存在的理由
25纸
白纸上可以写下黑字
黑纸上也可以写下白字
黑字和白字都是证据
不是黑话和白话
大雪后的大地，阳光更白
乌鸦想在白纸上写下黑字
黑夜的大地和天空
灯光想在黑纸上写下白字
人行走在黑纸上让黑更黑
白纸上的黑字
黑纸上的白字
有些成为了文物
更多地成为了废纸
纸包不住火
但可以包住物品
可以折成一架纸飞机
飞回童年
26三月
三月完全
可以是一只狗的名字
一只歪头看你的宠物狗
口吐桃花
鲜红的小舌头
一只流浪狗刚刚躺下
把它不再干瘪的肚皮
交给阳光
一个醉汉踢上去
于是三月哈哈大笑，落荒而逃
单身狗的睡眠更困难了
夜深人静时
有狗在练习跳墙术
而狗的集团军
已在三月的风中凌乱
我最熟悉的
一条沉默的老狗
阖上倦眼，又睁开
三月的毛毛雨就来了
大地上的蹄印七歪八扭
一首蹩脚的诗
27买得一枝春意放
从花红柳绿间
回到一个人的斗室
面对冷清的四壁
面对家具桌椅的无言
更觉日子的孤独寂寥
买一枝鲜花
置一盆青绿
与妖娆的春色作伴
春天更像春天
就如老家的你
来到了我的身旁
28买得一枝春意放
从花红柳绿间
回到一个人的斗室
面对冷清的四壁
面对家具桌椅的无言
更觉日子的孤独寂寥
买一枝鲜花
置一盆青绿
与妖娆的春色作伴
春天更像春天
就如老家的你
来到了我的身旁
29我是石头任性的孩子
我曾长久地
注视过一块石头
是因为透过石头坚硬的外表
我见识过它极为柔软的一面
是啊，这人间
似乎只有它，愿意听我说话
也不插嘴
即使迁怒它，辱骂它
甚至恼羞成怒地锤击它
都还是一声不响
顶多一副隐忍、委屈的样子
是啊，我曾注视过一块石头
石头也好像长久地注视着我
是啊，多年来
我视石头为出气筒
但石头，或许还是把我当成
任性的孩子
30纠正于坚的一句口语诗
于坚写过
一句口语诗：
“烟囱冒烟了
大家去上工。”
于坚大哥
你不一定干过真正的苦力活。
其实，应该是：
“烟囱一冒烟
大家去排饭。”
大山里的筑路工
清晨烟囱一冒烟
都去厨房外排成队
等待漂亮的女炊事员开饭。
饭后才去上工
饭还不敢吃太饱
因为工资
月底要从饭钱里扣。
然后才去上工
开拖拉机的开拖拉机。
埋炸药的埋炸药。
领导打扑克，工人玩命干。
1982年我考完大学后
就去我父亲当主任的
基建处的线路连干活
等通知书来的时候
我已攒够了去上大学
要坐一天一夜火车的路费。
那都是我从冒烟的烟囱里干了
半个多月的活吃饭节省下来的。
31一阵风
这个世界上
我最羡慕的
是一阵风
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毫无羁绊
心情好时，和风细雨
如果得罪了它
劲风扑面，乌云密布，红日沉落
这时你若在城头、楼顶、山巅
昂首瞭望不难看出
墨黑的天空状若锅底
狂风飞舞，这是因为愤怒
伴随着雷鸣电闪
唤醒沉睡的大地复苏
2024.3.12
32蝴蝶记叙
一只蝴蝶晃晃悠悠像喝醉了酒
不知还有没有另外一只相互搀扶
其实呢，两只蝴蝶才可以刚刚好
才可以在一座坟前再叙来生
33空 城
冬天空旷，无人的街巷
一阵风冷得乱颤
一座空城落下病根
寂寞，疼痛，孤单，无助
一首诗提不起精神
在一双无力的脚下呻吟
一片落叶掷地有声
在寂静的笔下
空无一字的纸空荡荡瘆人
拥挤地寻思落脚之处
一片无草无鱼的人工湖
孤舟自横，枯黄的叶
静静地自由漂泊
像我的中年在陌生之地
寻找一叶灵感，
像湖面上一粒失效的药丸
34陌上折花女
探过额头的桃枝
递来饱满春天
捋下长发，挽下衣袖
掩映于桃林里
捏出一张照片
荡漾春光也被装入手机内
留在身后的春风
摇曳着云气
锁进数字世界里的桃花
会掉落岁月深处
35第一次给父亲洗澡
父亲的体温
一点一点
从我的指缝间
漏掉
我赶紧换盆热水
给父亲洗澡
我洗得很慢
我要一点点洗去
父亲身上所有的尘埃
洗去他一生所有的
悲苦
月亮静静地照着
枯槁的父亲
我没洗干净的
月光
再洗一遍
36三月，某天
三月真没啥可写了？
诗歌抽走了大部分精华
打扮精致的少妇
正为花肚兜狗狗擦屁股
地点在文湖边上
此刻柳梢正拿捏水花拭新
可还是抽空点了点旁边
垂丝海棠的腰线
希望她能告诉岸芷汀兰
有些人为失真的春和景明
不是你们小小花容能植被完美的
少妇还有大把手纸
她根本不担心她与糟粕的共情
被蹩足诗人借进诗里聊无
37父亲的花籽不见了
我挨了一顿批评
电话那头父亲认定我收拾屋子时丢了
我一边道歉一边
小窗对弟弟妹妹们笑着汇报：
闯祸了
2024.3.12
38无题
去年喜鹊架的窝
住进去了一对斑鸠
前人栽的树
我在下面乘凉
鸟捡了个漏
我占了个便宜
39爱情的门
爱情的门，一枝花蕾在把守
持有嫩绿且疯长的草叶作钥匙
方可打开。携手吞吐阳光，与风共舞
一点点着色，构建一个春天，装满自在
再用心续写密致的情节：煽动鸟鸣
鞭策流水，剪裁白云，远送黑夜
还要顿悟一棵树作小插曲
40春词
翻阅一页又一页雪后
枝条开始妙语连珠，吐露
一路上新鲜事
翅膀插不上话
通幽处闹腾
初春搬岀忽冷忽热的长短句
阻止不了情绪的起伏
言语内部
足够的蓝，将目光向上向远
混合红绿
改变时间的颜色
招致阳光瀑布加大力度抨击
41床
月光幽会的地方
也是梦乡打卡地
习惯于沉默中静思
孤独时，自语呢喃
从不抬头望月
也没有任何矫情的乡愁
被一帮文痞玩弄
盖棺时，褒贬不一
惟有匠人的斧凿
能焕发它的第二春
却也禁不起
岁月的腐蚀
42日落之前
从东坪山折返的途中
落日像一枚古老的柿子
悬挂在树梢
散发着斑驳的气息
余晖洒满的坡道上
日暮下的脚步走走停停
彳亍的身影倒映着
昏黄的眷恋
倦鸟正陆续归巢
它们刚刚回来的地方
是我即将抵达的归处
妻子和女儿还落在后面
被她们搬上朋友圈的风景
是我之前停留的地方
我们有着同样的热爱
向晚的微风里
万物轻盈，相安
仿佛落日向来怀有一颗
菩萨的心
43春天的夜晚
风，爬过春分坡
山村就绿了
乡下朴素的日子
经历很多这样的季节
月，照亮窗花
躺在灯光里的父亲
烟雾缠绕的词语
都是有关春天的事情
夜晚，天上
有多少颗星星
村庄就多少无眠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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