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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废弃的刨床

半世纪前的阳光还站在这儿
守着一张旧刨床
青涩打磨着沧桑
那时他们年轻、锋利，充满力量
岁月有雪啊
这日子越打磨越沧桑
直到耗尽力气
一块绝望的铁，斑斑锈迹
像我的软肋疼痛。骨头荒凉

看到你
像回到水泊梁山
好汉们都散了
曾经沙场纵横，深情厚爱如血的残阳
生命流逝，而时间永恒且新鲜
虽不能相拥而泣
但留一份沉默，陪你打坐
柔软的手掌慢慢合十，交出内心
珍藏的刀刃和火花

2放炮

升上去
心有多高，夜空就有多响
如果，要看，每一个人
都能从中找到需要的亮点
没入低处，亮留在身后
我已厌烦高处的璀璨
脚下的延伸，说长也长
说短也短，为什么
时间面前，老是唉声叹气
刚出口，头
又一次，深深埋进怀里
声音过后，天空和大地
安静，像是粘在一起
人间似乎更像一节皮影戏
而我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幻境

3春天是个旧地址

阳光一片一片 风一页一页地揭开
真相 不是雪的大白

重温阳光 风雨 彩虹
重温 暮色依旧苍茫 人间依旧烟火

春天是个旧地址
今生 不过是把前世走过的路再走一回

4春天

剪纸人
带上剪刀
陪我去二月的渡口
剪回白鹭、点点浪花
剪回勇敢者
第一千零一个冲浪的姿势
在汽笛鸣响之间，顺便剪回
靠岸时人群中偶然冲着你的笑

5习惯

母亲在喝稀饭，没有用碗
而是直接端起勺子，喝成老家人的生活

稀饭是中午剩下的，没有加热
母亲却喝得出神入化

太阳晒着新麦，也拿一片好心
照着不随时代变迁的黑锅

赤脚从农业归来，我也曾把这样的稀饭
就着非凡意义，喝出一段丰富经验

我已记不得走着热土为什么不穿鞋子
但我记得，我曾经是个孩子，活在七八岁

我应该告诉母亲些什么。母亲在洗刷
铁勺子剐着铁锅，生活异常高调

6投身

和我一样怕过冬的鸟
把寒冷的问题，风在翅膀
列在树杈，把雨雪的问题
交给四面透风的一捧巢穴
我总是在想，那么多的裸露
树枝、苇草，不肯离开的鸟雀
都在寒风中透骨，都有一颗颤抖的心
殊涂同致投身。我边走边注目着
它们用动荡不定的状态回应着我
如同我看见自己，被风吹得趔趄
“大寒雪未消，闭户不能出”
把投身的问题，提到问题的本身

7石桥

把最初的天空弄丢了
一场破雨，那么多的落叶
张开如雪的摇曳
带走清澈

桥看着自己的倒影
与水试探彼此的信任
这人间，它们蹲守在对岸
隐忍着四季，掀起涛声
而浪花明亮。流逝也是一条放心路

那些熟透的星光
是天鹅的眼睛
是母亲给我们采来一篮子酱果
此时的我也是轻轻俯身
捧住一粒滴落的鸟鸣

8盼望已久的一场雪

盼望已久的一场雪
飞舞昨晚的天空
梦中为之加油几次
大清早火急火燎下楼
地面干干净净未留些许痕迹
唯屋顶，花草树木
路边停靠的车辆
奋力托举着这份洁白
几只麻雀蹲在电线上
一言不发，听不出任何
表情，就像那个
拾荒老人弯曲的背影
也好，该下的下了
该留的温情，终是留下了

9山城第一场雪

听了一夜的雪，
山城终是轻吟了一声，
披上薄薄的一层白。

全副武装，
我把自己像粽子一样包严实，
然后，扔进荒野。

所有的白都褪色。
我用雪的白，
安静的包扎着一个个伤口。

一上午，
雪地上印了三万个脚印，
这些脚印与麻雀的脚印重叠。

有些炫晕，昏沉。
回家，立马就钻进被窝里，
让思绪化作蝶。

向左，侧着睡，
左手抱着昨晚的残雪，
右手，伸进桃花园。

10半裸派对

到场的名星大佬们同时得了失忆症
不记得，国门口正进行炮火中的死亡派对
莫斯科顶级俱乐部，脱去石榴裙随手盖住了
库皮扬斯克和红利曼的前沿阵地

密集的枪炮声不过是交响乐队的疯狂伴奏
高脚杯里斟满的，是刚刚中弹倒下的士兵的血
半裸的春光，怎样都遮不住空中飞弹爆炸的辉煌
伊夫列耶娃腰间系着的祖母绿宝石，价值1000枚穿甲弹
基尔科罗夫走错门了，应该把歌声送到前沿阵地上

拿到100万卢布一张的门票
200多位俄罗斯名流，像城市废弃物
脱下精致的包装，一个接一个，很有兴致地
自己走进民众唾弃的垃圾回收站

11
①哭

哭的声音，是首歌。

②不哭

不哭，是不可能的。
我心痛自己，就再哭一会。

12倒影

不要起风吧
不要搅乱了天上人间的梦
夜空一轮明月升起
湖水和情人幽会

湖水和情人幽会
夜空一轮明月升起
不要搅乱了天上人间的梦
不要起风吧

13大寒过后

朋友圈到处在下雪
有些白得很随意，有些白得很彻底
我看不到，也摸不着
只能靠想象，想象一片雪花
如何慌张成暴风雪的样子
然后呼啸着，潜入你的夜晚
寒冷迅速蔓延
我也渴望有那么一场雪
落在我的城市，落在寒风吹拂中
最后只剩一片白茫茫的幻影

14乌桕树

我之所以喜欢乌桕树
是因为，和别的树不同
乌桕树
可以和稻麦一起
生长在田塍、地头、溪边
和庄稼一起套种
一起收获

乌桕树的叶子
红的像火，红的像血一样透明
那纤细清晰的叶脉
就像血管
插入泥土中去
照亮了整个秋天

乌桕树的果子
会自动裂开坚硬的外壳
裸露出心中的桕仁
像一串串
雪白耀眼的灯笼
挂满整个天空

只可惜
这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现在的田野上
再也见不到乌桕树的踪影

见不到霜风中
那片片掉落的红叶
乌桕树下
那个弯腰捡拾白桕仁的少年……

注：桕仁，可以榨油，也可以拿回家直接砸碎，浆洗衣服。

15一颗开心信念之花的心

怎么会？！
虽然濒临过死灭，它依然灼亮，并长出更多清澈的眼睛和耳朵。
一颗开着信念之花的心，坚固地柔软着。
只有美能滋养它，而这世界从不缺少。
拿走你的手，别被欲望烫伤。
像一声响亮的“不”，荡满整个山谷。
更深邃的直视让它更加明亮。
它使黑暗枯萎。

16下半夜写诗

下半夜的诗
是有些灰暗
可我总感觉
有的诗句像煤炭
乌黑，冷漠，怪癖
在犬地的深处
沉默了，许久
怕重见天日
怕遇见火后，沦陷
想遇见火时，投怀送抱
所有的邂逅
只不过一场轰轰烈烈的
燃烧
然后，又重归灰烬
梦醒时
被风吹散

17好莱坞旧剧

我打开电影频道的免费栏目
因为无聊等待，去看一部好莱坞旧剧
经典的logo服饰，语调对白，舞台布景
甚至有些千篇一律
我需要等待的时间很长，而电影的故事恰巧很远
我更容易走进去忘掉现在
我无法化身男女主角，因为隔着种族的障碍
但是我可以剥离掉身份完全进入剧情
一种不分种族，不分阶级，不分国家，不分地域的
人类共同具有的一种人性的演绎
这太容易使我忘掉时间，打发一下午足矣
男主角的英俊，女主角的惊艳，都不是最主要的
调侃，滑稽，掩掉声部一样的美式急促对白
勾勒着一部先于我们，我们却不得不再重蹈覆辙的
人间重复剧

18芒鞋

纯粹生命典礼的一部分。
是它给了
无明以寂静。

风和雨没有熄灭
它惯常的空间：

六洞编结法
意味深长。

它总是留下身体
挨近低到尘埃里的光芒。

19载一程山水

风不言
雨也不语
只剩岸边红柳
还在荡漾绵绵轻柔
身后留下什么
不需要再回头看
心里装满尘世艰辛

肩膀瘦小
扛不动太多酸泪
淙淙流淌的溪流
轻吟哽咽合奏的节拍
山路太陡
用尽一甲子时光
怎么也攀登不上巅峰

20只有我知道

爷爷的烟锅在哪儿
只有我知道
是我偷偷藏起来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
只是不许他
忽然从我眼前消失
他要是不出来
我就一直等

21饼

如画。画多少都不愁销；
又曰陷饼，与三姑的馅饼两个味儿
后来孩子们被迫入陷
饼似人心，高于鬼魂；附体

三姑饿死后，孩子们以虚胖为荣
他们有时也犯贱，专拣白纸黑字描圈
以为天上会掉饼；以为江山如画

执行局的人只认
笔迹不认过程，尤其饼画的不圆
空又空不掉；类似素描的饼

22乡愁

高楼和树木穿上夜色的外套
万家灯火伸出盼归的目光
川流不息的车辆飞奔向家园

甜蜜的恋人咬着花前月下
给夜色分摊迷离的涂料
飘忽的风带着湿润的气息
可是从家乡的稻田塍上走来
迷失在霓虹闪烁的城市
像漂泊的我找不到回家的感觉

隔着千山万水的故乡
像手握不住的月宫桂影
充满着永远的诱惑
茂密的矮树丛传来夜莺的叫声
清洗着市区喧嚣的噪音
像乡下母亲奶孩子哼唱的歌谣
喂养梦里的我心安处

23山，是我心中的佛

只要是山
我总怀着虔诚和敬仰
它们才是一尊尊悲悯的佛
它们才普渡众生
生长在它们身边
那些卑微的草
那些丑陋的山石
都像沐浴着佛光

它们一直都在
从不走远
不须摆供品
也用不着膜拜
你若攀上它们的肩膀
总能让你看清远方

24.
12月14号：这是最重要的插叙

一个驼背的八十多岁的老汉
推着他八十多岁的坐着轮椅的老伴
在豪华而复杂的市二医茫然无措

碰巧，我发现了他们
碰巧，我没有想起他们的儿孙
碰巧，他们成为我的隔壁

他们的人生，一定充满坎坷
却无法在现实世界里，拐弯抹角

25凌晨2点听到鸡叫

整理数据，开会听领导安排任务
下通知。一刻也未停
就这样陀螺一样转着
想歇也停不下。中午刚想闭闭眼
又要赶材料。教导员一份
大队长一份，副局长一分……
领导信任真好，能干真好……
凌晨2点刚在办公室躺下
鸡又叫了。一声，二声，三声……
好像催我起来干活
突然我心里一酸想到了周八皮
我就是不起来任凭鸡叫着
一声，二声，三声……
它叫累了，也停了

26冰花装饰了窗子凝了又化

冰花装饰了窗子
我猜它是从我喜欢的旷野飞来
我的梦曾经装饰过旷野，用风
这一次
夜里冷的野风和我的热气
在玻璃上相逢，相熟的
彼此只隔一层玻璃，却交换了体温
舞蹈把玻璃当成花床，凝了又化
冷和热互相征服
浪漫直到耗尽了冰与火

27天终于冷了

冬天，大半已经过去了
天终于冷了
微风也可以比喻成刀子了
它吹来，仿佛刀子刮过脸庞
大地板着脸，仿佛路上的行人一样
只留出了太阳和月亮的眼睛
有时还戴着眼镜，比如下雪时，比如阴天

树枝僵硬着手臂，向寥寥不多的几只小鸟
打听着春天的事
垂柳知道，没有寒冷，春天也不会踏实

冬天，天终于冷了
冬天，天冷得让人踏实

28静谧

静谧以树叶的形状
挂在枝头
摇晃
虚度的风跑来聊天
蜿蜒流淌是溪水的姿态
本没有许愿
所以也无需还愿
街灯初上
蟾光成了柔软的饰件
高脚酒杯里
是大海午夜的潮汐
涨起
落下
揉红了饱满的白月亮

29食堂分发给每人一只卤鸭

每一只煮熟的卤鸭，
看起来嘴还很硬。

或者反过来说，就算嘴很硬，
最终也被煮熟了。

有人说，鸭的祖先是雁。
那我手里提着的，就是拔过毛的雁。

可无论是怎样费劲力气地命名，
它们都被拔过毛了。

可无论你把它煮得多烂，
它们的嘴都硬，能做到一言不发。

30退

从浊重的镜子里面退出来
拿掉帽子，帽子有时是一顶皇冠
脱尽尘衣，像来时一样干净

我还需要把你从我的身体里拿出
一个个地，像拎出一件件脏器
我不要裹挟着你，与鸦一样的暗对峙

我会以月光为衣，寒露为骨
渐渐透明地卧在秋天的早晨
当你在草色连天的原野，走过我身边
你会惊愕，你看不见一件有形的事物

31贝壳

到海滩
看到最多的是贝壳
有的埋在沙里
有的露出一角
它们的主人去了哪里
传说五花八门
这可是它们的房子啊
有的贷款
也有奋斗一生的积蓄
像故乡的老宅，敞开着
灌滿废弃的时间
有人说是大海的耳朵
听惯了海风的叙述
这些贝壳，纹理颓败、残缺不全
像强拆留下的遗址
也有人不遗余力地捡拾
堆成一片死海
做成贝雕或其他工艺品
让生命复活在童话世界

32禽兽不如

这些年，蝙蝠黑得发紫
作为黑子的明证
它练成了禽兽不如的身子——
病毒横流的乳头
嗜啖毒奶的牙齿
似是而非的翅膀
狂热迷乱的心跳
赌了咒似的腹黑
发了疯似的眼瞎
似禽似兽的傲娇
陆空两道的怪胎
这一切，总叫它愈演愈烈

它终日倒挂
做着妄想一统江湖的春秋大梦
颠三倒四满口胡话
狗嘴吐不出象牙

33青杠树

天谴的修行者，由来已久
朴实的外表归于大同

坎坎伐檀之声
从远古的《诗经》里穿越过来
祖先的肢体同样生痛

被刀斧劈成袅袅炊烟
或让谋生的卖炭翁，焚烧为炭
皆是愉快的涅槃
成全一份粗茶淡饭
感化千万年刺骨的寒风

刚直地修正倾斜的坡面
用尽洪荒之力，填补亘古荒芜

34廉价玫瑰

春已过去
浪漫变成了
滂沱的夏雨
把大地弄得一片狼籍

然而
谁能保证
再遇春光
廉价的玫瑰
她不会含露悄悄又绽放

35回家

老屋早已化为了尘泥
捧起一捧
就捧起了老屋的温情
家的味道在鼻翼间飘荡
风中摇摆的蒿草
恍惚亲人忙碌的身影
一朵紫色的花朵
开着母亲的美丽素雅
那棵站立的树
昂扬着父亲无言地挺拔
那露出半张脸的石缸
干涸浑浊的眼
刹那间溢出了一滴滴晶莹的泪

36穿越雪夜的话

穿越雪夜的话
远远不是雪花那样轻飘
它撞击在野性的血被冰封的地方
是一种零度以上的东西
比方说
一只高踞云端的鹰
或一棵兜售清风的野桐
但它更超脱更响亮
它没有巢穴
也没有防护林

天和地互相传染病入膏肓
穿越雪夜的话
是一丝拥有自己世界自己时间的光
在被天地定死了方向的风中
它自由地游动
在山与山之间
在陡峭与陡峭之间
在生命的高峰与死亡的旗帜之间

仅仅用嘴和鼻呼吸
生命的力量还够不上沉重
穿越雪夜的话
用心灵和脚印呼吸
呼吸冰冷的山峰
呼吸隐藏的草地
呼吸鸟兽也难呼吸的地方
穿透噩梦也难走出的路

每一个脚印
每一次呼吸
冰就少了一点
水就多了一点
给锁住了浪花的江河解冻打前站
解冻是春天的剪彩

37况味

冬天，在玻璃窗内晒太阳
我喜欢没一丝风，真正很暖和
窗外，所有暖和已被寒风抵消。而此刻
我就着暖阳，却端着一小碗黄黄
的中药，刚打热喝，热气还氤氲着苦涩味
过滤我的肠胃。这个中的滋味
只能独自品尝。我与中药西药成了朋友
还有穿无数针眼的吊针
这是岁月对我衰朽生命的馈赠
连委婉拒绝都不行，不能伤了岁月
的热情与善意。跋涉到一个阶段
就说一个阶段的话，别无选择也不能选择
然后，我就坐在玻璃窗下晒老阳儿
翻阅柳宗元的坎坷与不如意
人生的况味尽含其中，冷暖自知

38城市的灯火

如果没有这么多的灯火
城市也许就是戈壁，沙漠
或者是一片原始森林
一座阴森的大山
这世界上有太多这样的荒凉
充斥着孤独和冷漠
隐藏着落后和贫穷
一片灯火，其实是万家灯火
一座城市，其实都有林立的高楼
不夜之城，各种各样的灯光
都是分解了太阳光的七种色彩
然后合理搭配
出现了霓虹，出现了舞曲
出现了元宵佳节的十里长灯
你在人海茫茫中，我在蓦然回首处
不夜之城，聚拢了许多星光
远处闪烁，近处照耀
在城市里行走
不需要提着一盏马灯
角角落落
都有折射的灯光，或一顶顶路灯
在茫茫灯光中
我会不会迷失
在一阵音乐声中，在一群行人当中


39月光曲

星空下
蝈蝈，青蛙，还有鹧鸪
拉着月光
这把二胡

风掀开叶子
掀开根
露出动人的旋律

流星如谁的眼泪
燃烧

此时万物静静的
看着这一切

是时候了——
我转身步入时间深处
打捞一枚戒指

40下雪

是谁看不下去
这人世间的脏
喊下铺天盖地的雪
将大地
团团遮盖
厚实的雪
送给人世间一个清清白白
其实，这些年
我一直在心里下着雪
等到有一天
你看破我的心
竟然没有一丝丝杂质

41卯榫

没用一根钉
全靠卯榫制作
堪称艺术精品

凹凸部位的理顺
卯眼和榫头的链接
凿，嵌，勾，引，穿
只有等同了才能结合

靠胶水粘合在一起
遇到雨天或是潮湿
就会经不起风浪而散架
只有相互平等的魅力
才能情投意合而美满

卯与榫相爱的沟通方式
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契合

42春望

山路绕了几道弯，就看不见了
她望着消失的山路
出神了一小会儿

她想要有自己家的猪，自己家的羊
哦，还有她想要的书包——
父亲出山前承诺，收麦子的时候会带回来
——现在麦子已经抽穗了呢

她背起装满猪草的箩筐
一晃一晃地朝二叔家走去
头上的羊角辫就慢慢地，雀跃起来

43初见雪

途经木材加工厂，瞥见俄然的飞雪中
一群小城的女工，在装车，抱板皮。
雪把街旁楼宇都洁白成了童话中的积木。
真替尚未凋谢就半妆雪的花楸树感到浪漫
雪把秋天的金枝玉叶都闪亮成了蚕宝宝。
我也被雪附体点燃了，心血来潮飘飘欲仙
给心目中的红颜知己发去色胆包天的微信：
“下雪了，好白的雪啊，真想打你的屁股”

啊，人生不止错过花开，谓之遗憾。
如果再等到叶落枯萎时更加怊怅若失。
初见雪叫我感奋地发去嘘寒问暖的花事微信
她的回覆也从一向压抑的冰水烧成沸水
火辣着直角三角形勾股定理与椭圆的双曲线：
“你还要打我屁股呢，刚到单位，我都忙死了”
雪，谁不为你心旌动荡？谁不欢喜你飘来金秋？
感谢冬天把世界上美丽的事物都打回到了原形！

44故乡的雪

朋友圈呈现的雪景
是远在故乡飘落的雪花
覆盖群山，覆盖小河寂静的堤岸

平铺的鹅卵石变换了
一身白色装扮。我遥望山坡
竹林和四季常绿的杉树

那些被积雪压弯的枝干
仿佛正在垂钓
一片片落进碳火的雪花

升腾的水蒸汽
犹如与雪花同时融化的
城南旧事

45药

一

万物老了
都絮絮叨叨
比如
一池塘水
和一片片
雪花

二

人间苦难
多啊
除了要麻痹自己
还要给伤口洒盐

我见过
一生喝苦水的人
嘴里
含着糖

三

现代人
不适合卧东床
一粒粒
扣
子
让你衣冠楚楚

46一面镜子的静谧

过了好长时间
都没有人来照镜子
镜子想
就算是座庙
也该有几炷香

静谧过来了
在镜子前一站就是三天

担心静谧出事
静谧拒绝了镜子
平静地说
我没事
我只想从镜子里
看看自己

47夏天的风

从一棵树上到另一棵树上
没有听见旁观者的呐喊助威
手摇蒲扇的人
放下世俗，抬头看了看
漂泊不定的云

这样的夏天，不适应火急火燎的性格
哪怕只有一点点愧疚
它都不会撩起陌生人的裙角
做鬼脸
以及不雅动作

48大雪归

昨夜，听窗外
雪羞涩地舞出2002年的曲调
没有二路公共汽车停靠
从五楼的阳台望去
路灯下，一窝窝脚印敞了怀
迎接着天上的晶莹
黑乎乎
像一口口绝望的井
等待一场人间的雪白
填满
仿佛无底的欲望

49人脸月亮

一支烟，烧痛了手指。把夜
燃了个洞。撕裂的窗口——

一轮月，在夜的高处
徘徊。一块一块的砖，
一层一层地向上，沿着脚手架的指引，
向月靠近，
攀登每一个仰望的日子。

这些白天堆砌的楼顶或者
夹角，搁浅着月亮
时而圆满，时而瘦削的
脸庞。多像远在故乡，
奶奶和孙子交替在梦中
张望

——他，脸上挂着晶莹的光
宛如一张人间的月亮

50口琴

嘴唇是有记忆的，琴孔也是
小小少年手持一把口琴
呼吸相闻之间
青梅的背影已走远

那份时光掐尖去尾
打上标签被封存
只可惜
名叫竹马的男孩并不是我

这些年朋友不多
知音更难觅
经历了几次搬家迁转
曾经的口琴不知所终

51回家的路

来回走了四十年，很长也很短
焦渴需要滋润，也许并不急于诉说
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那些和我一样流动的东西
帮我辨别时光的斑驳，拽紧斜阳的碎影

一些野花在我的眼前闪过
一些鸟鸣在我的头顶停留
一些落叶在我的身后追赶
一些雪花在我的脚下留痕
一些汗水在我的身上歇息
有时一身轻，有时背着一座山

浑身泥泞，而脊梁上写满经文的孩子
前面自有一座灯塔
很多时候，我在这边刚刚上路
母亲，在那边拄着拐杖早已打开了门扉
直到有一天，这条路和我一起
漫漫的跪了下去

52雪夜

多年未见的雪，姗姗来迟
踏上晶莹、圣洁之路
原来，所有的跋涉和挣扎
都有迹可循
凄风里跌倒，除了冷还有痛
幸好，雪地不见脏

留不住一个拉箱子的身影
她认领了另一条光明之路
时光倒流，回到十年前
我在一段旧事里反刍、凌乱

无瑕的白，一遍遍刷新窗口
我一遍遍刷新着旧物件
经过这一夜
一切痕迹必将被覆盖
明天，雪地负责遗忘
我负责踏出崭新的图案

53荒凉的雪

雪唤醒积雪上的芊枝
从体内抽出寒风与寒风对决
刀尖与麦芒
生死恩仇
也从未分出曲直胜负

雪是冷酷的，因冷酷而荒凉
雪的心头搁着冰
雪的对手也是荒凉的
开篇荒凉，落幕荒凉
从春到秋，从夏到冬
雪一直沉睡着
仿佛没有着意为谁而活

雪是清白的，因清白而堕而死
除了清白，雪从体内抽不出任何东西
仿佛刀鞘之内，没有刀(怀疑？)
雪只有一个对手，便是雪
当她爬上春梢，无名，绽开

2、6、10、24、40、51

1/18/45/47/49

1/15/18/28/45

4.21.23.3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