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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惊雷
小时候,怕蛇、怕天黑
怕闪电、怕惊雷
怕长着长胡子的三叔,怕外面来的乞讨者
长大后,这些都不怕了
现在怕纠纷、怕官司、怕马路上突然响起的
刺耳的刹车声
怕夜晚突然响起的电话
这些都是突然响起的惊雷
2、惊雷
缺乏滋养,日子日渐消瘦
枯草此起彼伏。远山弯腰
突然乌云聚集
天舞银蛇。雷声大,但不见雨
难道是谁舞动银鞭,像在抽打
难道要为草民发声?欲哭无泪
抑或有人在叩响天堂之门
其实,雷鸣只在我们耳朵里发生
很久以前,我们就已失去惊雷
3、惊雷
制造一场惊雷
滚过草尖上的露珠
碾压喧嚣,嘈杂
肃静之后,响起黄钟大吕
世界在恢宏声中
打开日益憋闷的喉咙
说吧,成群结队的石头
从高处冲到思想们想发光的地方
一字一句
迸溅它裂变的力量
我很在乎我瞬间的震撼
正因为我的到来
天空才张开久闭的口
4、惊雷
雪白的刀劈开黏稠的夜
一声长笑翻滚而来
随之,黑重新合围
一切又是那么静
那么静
我在日光灯下
一杯茶香抵不过
穿越窗帘的风
孤独的绿色在阳台摇晃
似乎不惧将来的急雨
刀光又一闪
多少人可以不淋湿灵魂
5、惊雷
沙沙沙沙,自己发出的,应该是雨
再来一遍,沙沙沙沙
裹挟着门的尖啸,与若有若无
啪啪之声的,应该是风和窗帘
隆隆地,埋的很深的一声滚雷
像是地底的大门被谁打开
点到了手机最后一条音频
只单单传来母亲缓缓弱弱的声音——
“碰到这种天气,我就躲在厨房里
做菜,就像你们的老爸也还在”
一个有风、有雨、有惊雷的世界
就这样,被母亲归入了沉寂
6、内心的风暴
灰色的黄昏在浓雾里混淆着灯光
一缕风过,可有可无的影子
摇晃着刀切灵魂般的疼痛
一直以为向着那个方向,迫近梦境
像流浪的云拖着坚硬的壳狂游
风,雷和飞鸟都很潦草地完成使命
身后沙沙作响的声音,渐渐变得悄无声息
走,还是要走的
雕琢的时间吞噬了野蛮的悲伤
所有的拷问,脸颊回馈了割不断的痕迹
在月下,竟然还闪着光
7、内心的风暴
一个摇摆不定的人。喜欢雪山草原和无人区的空旷静寂
对低海拔区的乡野小城留恋
像是一个被提起来的木偶在被动表演这活着
习惯了暴风雨大雪惊雷热烈地在屋外身体的边缘
有朋友熟人般的气息和味道
巨大的旷野和鸟儿般小小的迁徙
不知道在哪个点上停下来作为终点
在局外人那里如一粒狂舞的雪花
经历过的所有情绪变化和内心积聚的风暴
轻盈而又不知所踪
8、内心的风暴
我的心里圈养着一匹马
毛色棕黄,跑起来四蹄带风
我用牢不可摧的铁链绑住它
我用铜墙铁壁关着它
这铁链,这围墙,便是你说的不可以
我怕我放开它,它会像风一样吹向你
吹倒你。这是一种伤害
我圈养着它的同时,又想奔向你
9、内心的风暴
没有比声音更宽大的河流
人生不过是一只在深渊的边缘缓慢行驶的小船
苦恼高高在上,头戴王冠
窃取最隐秘的位置
天空在双眼之间裁切它的云衣
落叶回旋在糟糕透顶的秋风里
蓝色的畜生嘴角叼着一簇野菊花
在山坡上蹦跶,不知是喜悦还是难过
雄鹰从密林的深处蓦然升起
折叠此刻
废弃的乱坟岗有硕鼠乱窜
嗞嗞的叫着,锁定不可更改的宿命
周遭,静谧如斯
太阳率领着一众乌云
盘踞峰顶
以一种惨淡的沉默
纵容着一个旅人所有的失败
10、内心的风暴
曾经,枯叶做舟
在云层,冷眼,射出万千的雨水
还要躲避猝不及防的冷枝,剑草
来的匆匆,反复地
加上冷风,加上万伏的电流,能撕碎自己更好
这就是结果
许多年前,在青春站台
与天与地,与父与母
决绝,一个人逆水行舟,侠客立于风眼
许多年后
静静的一杯茶,一动不动
齿轮已锈迹斑斑,人已残缺
回来了,包裹着厚厚的皮壳
席卷的风云雨电,那一部分
留在曾经的梦幻山
给泪水,寻找另一个渲泄的出口
独坐,风暴都在撕裂着内心
沉默的时候,可能都在缝补
我的内心,风暴多于别人
11、内心的风暴
时间还能把我们怎样呢
一片坠落的叶代替了我们的过往
成熟与通透,坚守与辽阔
可是,你触摸不到曾经的爱与恨、苦与乐
古老的礼仪还在
蝴蝶的手杖依然听从内心的感动
升腾蹄音与火焰
如果爱还在,八月无边
鲜花和匕首,谁将锚定未来
生活的光影无不充满诱惑
想起初雪时节,白马驮负伟岸与青聪
悄然前行。另一个我
另一个你,喜欢黑夜里星光的味道和彼此的呼吸
其实还是平凡的日子
窗前,长河,平原,山冈,对远方的深情凝望
生命的紧致处,忧欢如影随行
午夜,潜行者危机四伏的中年,守望
含辛的往事,血痕的远山
沉默如我,
围栏取水处留存一支悲伤的箭,为了铭记
从容如你
青心古道上延续三生不了的情,只为绽放
爱恨交融,百兽中最低沉的那一声呼唤
12、晚餐
日落西山
而西山也撑不起落日
天空悲壮的如一幅油画
一只鹰
带着暮色振翅飞翔
一群归鸟
飞入林间,乔装成枯叶
静静燃烧的河流开始熄灭
暮色苍茫
城市正在退回到灯火
拉开帷幕的黑夜
收走了村庄一缕缕炊烟
残阳如血
黄昏是落日最后的晚餐
像黎明是黑夜的晚餐一样
13、晚餐
饭局摆设在晚上
夜幕接蹱而至
仿佛要遮掩什么
餐桌上
流淌的光线
忽明忽暗
话题盛满杯盏
推来换去
像一堆烫手的山芋
嚼不烂的心思
卡在喉咙里
夜色越来越浓
离最后
越来越近
14、晚餐
大地的桌子上,摆满儿时的佳肴
山泉水,绿林风,穿过岁月的胃
拎来窖藏的岁月,启盖
野旷天低树,上弦月
弹奏高山流水,蛐蛐鸣琴瑟应和
享受这等天地间馈赠
我把夜色的浓香斟满,与自己的内心对垒
杯盏转动疲惫的年轮,祝酒词
一隐再隐,只用感官慢慢体会
哦,我一生仰赖的星辰在酒里一言不发
把对人间的祝福,交给青铜般的酒质
我的酒量不大,但心情却炽
竟把月亮喝蓝,把白云喝红
把低垂的暗夜一饮而尽
惊诧这个玻璃花般浮艳的人间
在我一个人的隆重晚餐中,迟迟不敢盛开
15、晚餐
一场夜宴始于黄昏
霞光分发请柬,铺向海角
的红毯极尽奢侈
西风起劲刮走大地香味
不带上悲啼寒鸦,人间叶落
赴约之人都将去天堂尽欢
走在山巅的夕阳酒意仍未消退
心上的月亮已在树梢等候
无法想像主人约了多少嘉宾
只见个个身佩銀质勋章
坐满天庭。一颗耀眼的流星
喝多,划破夜空醉倒大地
今夜,天涯有多少生灵
却在漆黑处等米下锅
16、晚餐
筷子。鼓锤
轻食主义者将自身谱成一部打击乐
送黄昏和归雁
香气大于河流。澎湃突出夜色
声音,深不见底
可以想象的蛛网,迷宫
唯陋巷是杯沿,倒出光的裂痕
倒出一个醉掉的人、一枚月亮的指印
仰望。绰绰
——我也发现天体在倾斜
17、夜的裙裾
古老的夜
只有一件黑色裙裾
世人总想揭开她的遮羞布
路灯不亮
就用手电筒
手电筒不行
就使出万家灯火
夜说
黑不在我这
在你眼睛里
18、夜的裙裾
巨大的黑,晃荡起来了
折射出来的光,霉变的气味
泡大没有空闲洗澡,生长的汗斑
一切都在递进,白天的忙
把夜的裙裾膨胀为汪洋大海
粉尘,泡沫,掀起的波浪
宛如登高作业的太阳
夕阳过后,行车
脚手架悬挂在月亮旁边
明明灭灭的灯光
城市尽头的帆
我和工友
切割或者缝补日子的焊枪
19、夜的裙裾
滨海渔村,喧嚣暂时停止
通往渡口的那条小路已经改道
靠泊的渔船,油漆有些脱落
与老渔民的脸一样沧桑
翔安大桥,灯光闪烁
潮水,慢慢涨起
一艘小木船轻轻驶过,海面
如同一袭张开的百褶裙
月亮升起,涛声似乎小了些
旧码头桥墩仍然耐心分割潮水
静谧的海
似乎在酝酿明天的风暴
20、夜的裙裾
如果说夜幕是为大地
罩一件遮羞的裙子。那么
远山便是夜的裙裾
一条环山公路,便构成
裙裾的蕾丝花边
如果说闪电如裂帛
那么,一个吸烟人
一闪一闪的烟头
便能将夜的裙裾
灼出一个又一个的破洞
21、夜的裙裾
他们披上黑色大氅,没有火把探路
踏上荆棘满山的地域,没有鸟鸣提醒
是的,拽紧手里的缰绳
不被女妖的裙裾迷惑
他们的眼里不揉沙子
风没有追上他们,月亮的悲伤
也没有追上他们
松涛此起彼伏
像一支浩大的军队
开过平原
他们没有火把,头颅就是火把
手里的剑戟,就是穿刺死神喉管的利器
他们背靠山脊,每个村落
都会亮起灯盏
他们想念母亲的时候
会将大氅一一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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