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真的老了》

你六十岁时，我劝你不要种田
你六十五岁时，我又劝你不要种田
之后我们只要见面我就劝你
今年你七十七岁了
终于种不动田了，终于
承认时间把你熬成了一个老头
爸爸，我是该向你庆贺呢
还是应该悲伤
庆贺你终于卸下了几十年如一日的耕作
悲伤一把静静靠在屋角不再使用的锄头将
渐渐长满锈迹
你说，你感到羞耻
为扛不动一百斤一包的化肥
为在田埂上摔跤
为坚持不住的腰痛
为不由自主的气喘
多少年，你拒绝了儿子的好意
却拒绝不了越来越坏的身体
你终于无法把你的坏身体带进
一垄一垄的庄稼
一丘一丘的稻田
像鱼游走在清溪河了
终于卸田归闲
身体越来越坏，脾气越来越好
从未对儿子笑过的你
在孙子面前笑成了花
爸爸，我是该为你高兴呢
还是忧伤
你说一个农民放下了锄头
就像士兵放下了枪
多少年，你的锄头翻过多少地
你的镰刀收割过多少粮食
如今你老了
这把老骨头再也撑不起
一个农民的使命
爸爸，现在又是插秧的时节
不久村子周围的稻田又会翻起
希望的稻浪
爸爸，到那时你就背负着手
去田埂上走一走
像将军检阅军队
像父亲看着儿子

庆贺你终于卸下了几十年如一日的耕作
悲伤一把静静靠在屋角不再使用的锄头将
渐渐长满锈迹


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