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稿：
清明组诗
文/牧驴山人
◆牧牛图
柳枝轻摇，放牛娃横笛坐在牛背上
课本里的牧牛图是最早的清明注脚
我那时从来没有坐在牛背上
我只在五奶奶的背上趴过
桃红李白都是生产队的，只有
满山的杜鹃花是我祖孙俩的
满坡的青草是一大一小两头牛的
阳光照着我和五奶奶
也照着一大一小两头牛
◆鸟事
麻雀喜鹊斑鸠是村里多嘴多舌的妇女
她们说话的声音走路的样子我都熟悉
燕子是尊贵的客人，春天来了
母亲就给它留门
满嘴黑话的老鸹
是让母亲胆颤心惊的江湖匪徒
母亲称为咕咕大哥的
布谷鸟，据说它泣血
我只听见它的叫声
不见它的影子
◆流星
一颗流星打断了童年的游戏
我不知道它落在哪个小山村
猜不出有谁因它而死亡。我想象着
他的孩子正在颤抖着大声哭泣
他的棺材边藏着獠牙长舌的小鬼
棺材下长明灯的火焰无数次想起身
又被灯芯的手拉回去
◆如灯
人死如灯灭。奶奶下葬后
爷爷说这话时平静得像一面镜子
我有盏不灭的煤油灯
灯光下
几个小脑袋在埋头写字
小脚的奶奶在纳鞋底
拿针的右手有力地向外
拉出
二泉映月
◆立碑
等爷爷走了后，再为奶奶爷爷
立碑。父亲没想到
立碑的不是他
那年清明无雨
蛇莓也没有红
我在奶奶爷爷父亲的坟前立碑
就像在祖宅前栽下三棵相思树
离开时，一只红蜻蜓
落在父亲的墓碑上，那是替
爷爷来吊唁他的儿子
◆清明雨
天与地酝酿已久，在清明下一场雨
送给人世。其实
只需一滴，就淋湿了坟外人
淋湿了坟里人
只需一滴，人世就成沧海
坟外人在泅渡，坟里人已靠岸
一滴，二滴，三滴，又一滴
奶奶，父亲，爷爷，第四滴是母亲
滴滴都藏着神的耳语
◆清明梦
“又梦见爸爸和老娘了”
是的。每年这个时候
他们总比节气的脚步快
比田畈的菜花急
比村后的布谷鸟来得早
其实，他们一直活在某个地方
只是每年的清明，他们就要
一再叮嘱我注意乍暖还寒的天气
为我采摘淡黄的软萩花
购买又香又甜的麦芽糖
◆家书
姐，这个清明，我又不能回家
祭奠
爸爸
老娘
请你代我
在爸妈的坟前
叩三个头，烧一捆纸钱
插一枝祭花
昨晚又梦见爸爸
穿一件破衣服，你一定要
买几套衣服烧给他，告诉他
不要太节约，该花的花，该穿的穿
老娘吃素多年
祭奠时不要用荤，供
一碗米饭，三块豆腐
一杯茶就行
老宅长年没住人
要打开门窗通通风
把爸爸和老娘的遗像擦擦
把被子拿出来敞敞
清明雨多路滑
你自己要小心
牧驴山人：中国金融作协会员，居武汉。在《金融时报》《中国金融文学》《星星》《金融文坛》《青年文学家》《诗歌周刊》《诗日历》等报刊、网络发表诗歌、小说、散文、论文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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