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天赖诗三首
皮影戏
吕三爷既唱净又唱髯，郑二爷生旦皆能
每个人，都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都可以是男或是女，是神或是妖
锣鼓响起，一块白布装得下整个尘世
生死是快的：场景一转，黑发人变为白头翁
哇呀呀，郭子仪神戟一挥，番将人头落地
情事慢且长：出去和某人偷摸拉会儿手，回来时
王宝钏还在寒窑咿呀悲切，唱得人肠子断成了九节
演起来，乱纷纷忙活活的一重重影子
收拾罢，人间小了，只余下一缕缕细丝线，一张张薄兽皮
路口
在夏天，悬铃木的影子
几乎霸占了整条街道
秋风一起，它们似乎也急着飞去
可只是掉了些羽毛，并没有移动半步
我听到它们渐渐安静下来
树下的阴影里，光斑渐渐扩大
像我身体里的某个部分
岑寂而斑驳，却越来越空阔
悬铃木走到路口就停下步子
而人们还在不断行走
向左右拐的，眨眼消失不见
向前直行的，也慢慢消失不见
黄昏里我经常看到
那个路口，成为一个完整的路口
有时是因为那些消逝的事物
有时是因为，夜幕就要降临
天空不空
一些观点玄之又玄
但我不相信天是空的
你看：朝阳，落日
大朵阳光，大片阴霾
云彩时黑时白，偶尔染成血红
你看：来燕，归鸿
麻雀乱飞，晴空一鹤直上
时间里定住身形的，大写的苍鹰
你看：雨，雪
在尘世结网，有纷乱的图案
雷电烙刻瘆人的刺青
你看：飞花，扬尘
掠过又终须坠落的事物
铁鸟飞过，留下时间的印迹
没有这些，天也不是空的
一凝望，天上就铺起满目的蓝色
你看：黑夜，万物飘浮
谁若能摘下那面明镜，拔掉那些钉子
我才会相信，天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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