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再轻一些,在被岁月摸碎的青砖上,不忍再踏出一丝风尘。
一朵云过来,九月的风,在阳光里也开始冷起来。松涛里一定埋伏着清兵,野草瞪着脚,目光干枯坚硬。影子和他们交涉,脚步会再轻一些,软底的旅游鞋不会打扰谁的清梦。
远望永宁山,胸阔襟宽,檐飞瓦亮。躺下的王朝,留下风景。快门取下的历史,很薄很远。高高的门槛,脚,陡生犹豫恐慌。真怕迈错左右,一步穿越回大清朝。
一百年不厚,盗墓者的铁铲绕过金刚墙,引领一群追逐死亡的闲杂人等,从正门鱼贯而入,鱼贯而出。砒霜还在,发辫还在,中毒的时光和游客,分散着一个囚徒天子的忧郁和抱负。光绪联合那群不明身份的军人逃离。三重石门六位菩萨也看护不住,而后珍妃也一同逃离。
游历自己的墓穴,心隐隐作痛。谁打开一个洞,流出殷红的前世来生。
一个人走过去之后,神就抛弃了神道。青砖伏地朝拜,一跪就是三百年。一万棵古松十万种声音,悲涛浩缈。一条通天的路,高过石像生高过牌坊高过隆恩殿高过明楼高过永宁山,浮上云端。送葬的队伍飘然远去,一块块石头,砰然落地,在尘世苍茫正中,笔直发亮。
千万只脚走过,都被紧紧抓住。不让这些挂在大地上的人,掉到天空里边去。
风,试图还原。青砖正在往回走,成为土的那些部分,开始扬尘。影子,由东到西纵横,碎成千块。云中打坐的月,雾一样漫过来的诵读,汹涌地淹没,高远和空旷。
和一座空城对峙。我若不动,你就不会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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