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旧挂钟（诗七首）





            旧沙发

在阳光和阴影里的红沙发
一个年迈的老翁
性格古怪白发长长
时常发出一些怪叫
甚至发很大的脾气
还时常对于看望它的朋友
给予不友好的接待
三姨娘肥大的屁股
堂二伯瘦小的膝盖
小婶婶的红袜子
四爷爷的臭鞋垫
就是它的常客
就是父母亲的晨起晚安
也有些不耐烦
 
我时常深入沙发的内心
研究它谈论它
木质的骨骼
橡皮条的拉筋
棉花和麻团的胸腹
弹簧和钢钉连接的整个环节
最外露的算作四条短腿
立地还算平稳
可爱的就是紫红色的皮肤
不用涂脂抹粉
无须保鲜和冷藏
可我和这红皮肤最亲近最亲密
夏日的阳光下
旧沙发在树影里
想着它自己的心事
我时常梦见那一只孤独的沙发
它可能有点褪色
它木制的骨骼却不会腐化
那天
一枚青青的果子从树上坠落
你猜我在沙发的什么地方
 
          一只旧挂钟
 
梦中常听到的那个声音
比丢失的那只老花猫的怪笑更亲切
我常常被这种声响弄醒
弄得热泪盈眶
也旧时常怀念那只古旧的挂钟
古铜色的钟箱
不锈钢的钟摆
滴答滴答的梦呓
指示岁月的时针 分针和秒针
我被它指导的时光左右
父亲经常为它紧条
母亲经常为它除尘
我最讨厌它对我指手画脚
童年  少年和青春岁月
它完全了解我的过去
它不断暗示我的未来
它像一个渊博的长者
记录生活的轨迹
讲述人生的哲理
我常想
如果挂钟坏了我会自由吗
然而如今挂钟
真的坏了
已经扔掉
我真的自由吗
现在我依旧怀念它
那只旧挂钟

      面对两只杯

客走了留下两只
杯
一杯茶已尽
一杯还有茶
我对着两只杯
还想着客的表情
以及客的温馨
一个是当年的同窗
一个是刚刚认识的中医
我在他们中间
倒茶
几滴清茶
洒在几上
久久地久久地不见蒸发
今日的客昨日的情一杯
飘香的绿茶
谁在院外“汪汪”叫
一片阳光从窗外来
静候呼吸的下午
我在文友的书间寂寞
谁从书中走出
和我一起寂寞
那些熟悉的面容和那些陌生人
《心旅》和《一只阳光的手》
正从沙发上滑落
我从书中走出
看着杭州街头艺人为我
雕刻的泥像
我不认识哪个是我
谁在院外“汪汪”叫
一片阳光从窗外来



       一条带鱼
 
尖嘴猴腮的天命总是支撑不住
溜圆的眼睛
海带一盘，花生米一盘
身段和长尾总被雌性妒嫉
 
一刀下去，时间凝固于海边
花椒和葱姜蒜以及稍微的厨师
一撮盐在这里起着决定人间烟火的作用
干炸或者红烧一片海涛

         一片山丁子树和两群鸟
 
领地，势力范围和鸟的视野
残酷与现实
只是冰冻的山丁子果
红透了一树，一个初冬的天空
 
你去他往，无须争夺
战争是掠食
生存，在凶猛的鸟身上显现
自然法则与生存原则
在这个时空中，地球的某一个角落
 
我是幸运者
参与并与它们同在
有雪花绽放，鸟群是一批演员
我是观众，也是导演
在初冬的上午，下午
阳光明亮



        一坑水
 
路过一坑水，能看见
时常看不见的景物
还能看见自己，倒立的
自己也在看
看见自己正立着
或者走过。一坑水
 
里边又一个世界，也有人
鸟，拉狗的人，房子和正在暗淡的
自己，只不过不常被人
看见
一坑水干了，那个世界
会再倒过来
自己正走过。一坑水

       小喇叭节目

我的童年在天空上 
一个叫小喇叭声音
揪住我的童年
她老叫我快快长大
收音机里小手
拍在我的梦里
 
有一个老头声音
是孙进修老爷爷空中飞人
他讲了好多故事
陪我长大

母亲经常为它除尘
我最讨厌它对我指手画脚

鸟，拉狗的人，房子和正在暗淡的
自己，只不过不常被人

木质的骨骼
橡皮条的拉筋

旧沙发在树影里 想着它自己的心事

欣赏

晚读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