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克兰战争中的春天种辣椒

即使身处原子弹的边缘
我还是要往泥土里撒上一些种子
末日来临，而我不在了
如果种子倔强
它会从泥土里拱出嫩黄的芽
张开翠绿的叶子
红辣椒结在废墟上


带 走

我举着一张白纸，我什么也没写
难道我不知道你想在上面写什么吗？
我沉默不言，我什么也没说。
难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说什么吗？
我闭着眼睛，我什么也没看。
难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看什么吗？
我双耳失聪，我什么也听不见。
难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听什么吗？
我在人群中出神，我什么也没做。
难道我不知道你在心里想做什么吗？
我望着天空发呆，我什么也没想。
难道我不知道你在心里想什么吗？


有所悲

有些路
隐藏在青草里
至今无人走
鸟在天上
找寻鸟的踪迹
有些天
一直空着
我离它们最近
也始终在心里奔跑和飞翔


心 简

我想写的
是若迷雾将尽时的诗
我想听的
是直白不曲的话
我想看的
是去掉粉饰素净的脸
使我相信的
是众声喧哗中
那个木讷的人


攀登者

爬山，抄近路
去攀一处悬崖
石头们都会拉我一把
也有石头接过我的手
又松开，几乎将我推下去
我说，石头，别
我说石头，安静
我说石头小心
一块松动的石头
脱离了悬崖，就不再
是悬崖，更像一个攀登者
我绕过它，爬上山顶
我爬上去，又下来
人海茫茫，我总想起它
身处绝壁
我越想它，越觉得
它是从我身体里
搬出来的一块


我要去看，草原深处那匹马

我不会去骑
景区骑马处那些马
我觉得那些马，已不是马
那些骑马的人
也不是骑士
更像一袋袋面粉
我也不忍去看那些马
我一看到那些马，就想起
自己，或者某些人
我要去看，草原深处那匹马
广阔的草原上，就它一匹
静静的，低着头
眼睛明亮，蹄子干净
身上没有鞍和缰绳
只是一匹单纯的马，哪怕是一具马肉
我就喜欢
看，白云喂给它整座草原
看它挑好的吃、嫩的吃
吃的撑撑的
肚子疼，不知羞耻
看它，尾巴微微扬起
屁眼翕动着
把一坨坨马粪，啪嗒，啪嗒
盖在一丛白花上


急诊室

有人滴着血进来
有人一瘸一拐进来
有人叫喊、呻吟进来
有人推进来，身体裹得严实
大海一样平静
一对母女擦着眼睛，出门
掉在地板上的泪水
晶莹，透亮
把医院的四壁，屋顶
医生，病人
缩小在上面


元旦时间

妻子去书房加班
我入厨房，炖骨头汤
妻子加班认错
不是真错了，而是被迫
把别人的错，认作自己的错
我在厨房，给骨头化冻
一刀一刀改成小块
隔着墙壁
我们俩，一个在跟骨头较劲
一个分身出一个自己，在跟自己争辩
我用两个小时将骨头炖成浓汤
她用同样的时间
劝服自己
在陷阱里，接过别人落下的石头
垫在自己脚下
我的汤好了
妻子也将自己变成了错误的人
这是从未经历的一天
我们依然赞美
碗底沉淀的骨头，汤面飘浮的葱花
承认人心仍是问题
也坚信
万物陈旧，时间崭新


对光的怀疑

冬季晚上七点多钟
回家的路上
往西南方向看，高空有一粒亮光
它是飞机吗？飞机，应该移动
是星星吗？星星却只有一颗
是避雷针尖上的灯吗，灯应该频闪
一粒纯粹的光
因为不确定，而被我们怀疑

一对母女擦着眼睛，出门
掉在地板上的泪水
晶莹，透亮
把医院的四壁，屋顶
医生，病人
缩小在上面

一粒纯粹的光
因为不确定，而被我们怀疑


深刻

在乌克兰战争中的春天种辣椒   觉得第一句无可省，

攀登者    石头与人彼此成为象征对象而被记忆，在整体与碎裂之间找到力量来源。欣赏

元旦时间   时间炖化的过程也是一个人与自己达成和解的过程。

对光的怀疑   也是一首不错的诗，寻常所见，寻常之思，点亮知性之光。

笨水，冲啊！

来读笨水诗歌

攀登者
我要去看，草原深处那匹马
元旦时间
——我以为这三首更厚重。尤其是攀登者，有独到的个体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