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庆点评皮旦的新作《老虎》
一行行诗从老虎背上一直排列到老虎的蛋上



老虎（作者/皮旦）

老虎之所以还是老虎
是因为身上写着诗
还因为无人可以读懂
一行诗又一行诗从老虎头上
一直排列到老虎尾巴上
从老虎背上一直排列到老虎的蛋上
2022-1-2


一开始读这首诗，我就注意到“还是”这个词了。它在表达老虎一直是老虎，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会是。

为什么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它身上写着诗，另一个是它身上的诗无人能够读懂。

这里的两个原因并不是平行的，而是递进的。

此诗的第一层魅力在头三行。

说老虎身上写着诗，是神来之笔。这个隐喻之美在于老虎身上的斑纹和色彩确实与诗有着相似性。诗是分行排列的，虎纹也是一行一行、一道一道、一群一群的；虎纹不是机械平均排列，它既无序又有它的某种逻辑规律；虎纹和色彩是诡谲神秘的，很炫目，如果虎动起来，虎纹就是波浪一样流动的，让人恍惚；虎是猛兽，人很难近距离去看它的斑纹，距离远了，当然看不清、读不懂；虎的威慑力，让人惊悚恐惧，谁敢平静地凝视老虎，遥远地闻虎啸、见虎影就魂飞魄散，虎纹哪能读得懂。

正因如此，老虎一直是老虎。

即使猛虎去嗅蔷薇，依然能不怒而威，让人惊恐万状。

记得作家穆涛曾和贾平凹有过一段妙趣横生的对话。穆涛说，古人下字很准，给老虎取名时，用一个“老”字，就把老虎貌似悠闲淡然、漠视远方却凶恶恐怖的性格勾画出来了。贾平凹淡然一笑说，古人下字确实准，给老鼠取名时，用一个“老”字，也把老鼠的奸诈、狡黠传神地形容出来了。

老虎的“老”，的确与它天赋的、神秘的斑纹有很大的关系。

后面的诗句，就是对老虎斑纹具体展开的勾勒。

虎威，是从它的头一直铺展到尾巴上的，是纵向的展示，虎的精神主要由虎头和虎尾展示出来。虎眼、虎嘴、虎牙、虎额、虎耳都让人毛骨悚然。虎尾高高直直地伸展，其力量和速度让人心慌。

虎威，是从它的背部一直流转到腹部、裆部的，是上下横向的展示。虎背宽阔，虎获取了猎物，会驮在背上。我们见过太多僧人伴着老虎行游的图画，有的僧人睡在虎背上悠然自得，寓意修佛就是驯妖伏魔。老虎的蛋上也有斑纹，诗人提到虎蛋，是在强调老虎是有种的，有雄风。

读罢这首诗，谁都会作一番隐喻性的扩展。皮旦是真的在写虎，写得有趣。他也是在假借写老虎，想说明诗歌乃至整个艺术，其魅力就要如虎纹一样遍及所有部位；不要一览无余，而要有诡谲神秘之美；要有力量、有种。

皮旦的诗就是这样，往往能通过似不经心、无意间的荒诞四两拨千斤，再有重量的题材都能轻松应对，而且幽默感十足。

提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