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露
白露之夜。村子像一把吉他
每一条小路都是琴弦
一片落叶，或一滴露水
都会让它弹出声响
月亮是矮胖女人
她跨过篱笆走进院子
查看牛栏、羊舍
然后打了一桶井水，搓洗脸蛋、脖子
她打开一个窗子如解开一颗纽扣
今夜她敞露胸怀
把奶水喂给失眠的人
她强颜欢笑，把疼痛埋在妊娠纹里
敲打床沿，唱着摇篮曲
催眠神经衰弱的孩子
2 留白
已不记得了，
轮到谁朗读时下起雨的。
这可是盼望已久的一场秋雨啊！
我们没用手去摸一滴雨的硬度，
没能与一只瓦罐站在一起，
享受被注满的欢乐。
雨打在铁皮屋顶上是很响的，
没有谁会沉迷在诗里。
我们不自觉地维护着一小块留白：
既不让一首诗照耀，
也不让一场甘霖打湿。
3 阉割者
他看一眼，又看一眼，放在一盆清水里的
刀子。那团白光被清水
折射，拉长，又拉长……
“我不是刽子手，只是一名
阉割者。一头猪，只有割断尘根，
才能清心寡欲，在世上
安身立命。”
看一眼刀子，像看着一头猪的
命中劫数，也像是与自己命运
对视。
“这职业，像庙里的住持，为出家人
剃度。像啄木鸟，替林子里的树
清除害虫。”
只有说服自己，才能安抚一头猪，
在操刀时，才能
心如止水。
4 与一只羊对峙
在进山的路口，我与一只羊
狭路相逢。它像是受命
把守路口，阻止人进山，
一羊当关，万夫莫开。
或许，它本性欺生，对陌生人
怀着天生的敌意。
或许，它只是一名愤青，
对人世不满，夹带着仇视我。
它和我对峙得足够久，直到我把
所有的事都想了个遍，
它还在土路中间，
瞪着我，羊眼里冒着火焰。
真是一头倔羊啊！
在世界上最安静的正午，
我听到了一只羊
平静的呼吸。
5 呼吸
吸一口气，体内的版图
就会扩大一倍。
吐一口气，丹田就会得到
一次有效的净化。
用吐吸调度能量，不断重组
属于我一个人的
元素周期表。
我需要两片有弹性的肺叶，
每天吐吸山河。
为此我一直修炼着，
让我在低处吟唱的灵魂
一天天拔节。
我努力维护着呼吸道的通畅，
但需要断喉取义
获得永生时，
不会为了一口呼吸，把自己
逼向更低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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