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挚爱一切琐碎的事物
黄昏独坐。看人间边界被抹去。
暮色隐没一条河流的分野，树叶
像神话一样掉落。时间向前推进，
涌动的星光被卷进螺旋桨
制造的涡流。每个夜晚，天使们都要飞回
人类给她们筑的巢。
如果更静谧一些，我会想起
红胸脯的鸟，和一个花瓶里养着
没有成年的向日葵，嗅到一些
软软的呼吸。
这是尘世的一部分，我将和
亡故的亲人一起，被定格在
某个虚空。那里有十二个缪斯
把琐碎的事物归拢，组装成一首
我读不懂的诗。
2 深秋辞
拙劣的画家，忽略了秋的层次，
即使一笔不苟，也画不出风的奥义。
大地卸掉重轭，风推着山转磨子。
一只蝉在林子里复诵，太阳
像一颗无籽的石榴，挂在高枝上。
芦苇一夜白头，像过昭关的伍子胥。
对一只苍鹭，羞于启齿人间事。
草木与我，一个燃点低，一个泪点低。
那么整饬的山河，让人世变为小而冷的
一团，我独自向隅而泣。
3 秋风起
风起时，兔子往枯草深处走，
一棵树把自己的影子扶正。
此时，女人开始叠衣物——
一条荧光色连衣裙，贯穿整个夏天，
其他的，牛仔裙、藕色旗袍；吊带、披肩
搭配九分喇叭裤，都只是装点。
（不能确定，是不是收拾空调被时，
开始想象秋天的。形容词
像树叶一样落尽）
下午四点，她关上窗子，
将一天中多余的时间，
折叠起来。
4 第三个人
本来只两个人，但有个影子
晃来晃去，不停地转换、分身——
慈父、不肖子；民主斗士、掮客、独裁者……
一个不想与别人分享江山的人，最后
却把江山全弄丢了。
因这不速之客存在，摄影师
按下快门时，却看到有三个人，
在各怀心事。
5 市场
就像修的羊圈太小，不能安置他们，
他们漫溢到了马路上。
推着手推车，骑着三轮车，挑着担子，
就像非法捕捞者，手拿各种渔具，等着下湖捞鱼。
这时城管来了，有的戴袖标，有的什么都不戴，
他们是鱼塘的主人。
卖菜的人做鸟兽散，飞快躲进胡同，
来不及逃的人，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想把这些拍下来，存储下来，
让他们在我手机里交易。
我知道他们是人民，人民
需要从容不迫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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