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梦
他的家，筑巢在
七层楼的第七层，沿街的
小阳台，防盗窗栅栏锃亮如新
后阳台有十几平，当年花了心思
足够他施展拳脚
盖好玻璃房，他心似猛虎
每当夏夜纳凉，他躺在星空下
总觉得还少了一架望远镜
而一堆林林总总高高低低的盆栽
让他有了园艺师的错觉
十几年一晃，他感觉老了
有一天在街口
忽然在树杈中间发现了自己的窝
它漂浮在空中。无根无凭
像无辜的飞艇（注1），拘谨、木讷
还有一点可怜
这是他一生挣来的面积
不多不少
不增不减
刚好够一个家
做一个梦
注1：飞艇，特指那种商业广场开业时放在半空的飞艇模样的气球。
2021-12-12
自助图书馆
广场的一个角落
摆放着一间屋子一样的图书馆
像一架庞大的机器
它在问偶尔飘进去的几片落叶
想要书吗？想要读书吗？想
变成一枚金叶子吗
没有回答。路人捧着
手机低头走过；那是一部
更庞大的机器，把人镶在里面
一本本书闲得无聊，纷纷开口
都是精致、聪明、睿智的脑袋
很快有了结论：颜如玉全跑了
2021-12-12
太极
古乐悠长
时间在呼吸间发酵
慢慢被拉长
终于慢了下来
搬运的一小片空间
格外沉重
用尽了肺腑所有力气
才从左手
挪到右手
广场上打太极的人
都进入了过去
回忆的地形很糟糕
回忆的气候黄沙扑面
太阳像一粒金色的纽扣
在掌心里出没
很快到了漆黑的夜晚
月亮从涌泉穴探出了
清丽的歌声
2021-12-12
漂流与游荡
当时间与空间重合时
蓝色地球永远不在同一个空间
它是暗物质中的漂流物
我是在一个池塘里游荡
时间的泡沫和空间的碎屑
堆满了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人生像灯芯剪掉的部分
根系在细胞分裂出去的那边
意义在于活过，有过语言的光芒
2021-12-13
晨曦
有一天它渲染过重
像一个羞涩的少女
天空吹弹可破
小区明丽清朗
住宅楼的水痕垂下，飘荡
岁月皱褶和袅袅炊烟
幸福投怀送抱
平凡装饰优美
用笑容迎接往后余生
前方，手执双扫帚的老人
正缓缓推走
昨夜宿雨留下的落叶
2021-12-13
冬天的坡度
铺满黄金落叶的坡地
必定有直刺苍穹的高大铁树
铅华洗尽，奋不顾身
直面赤裸裸肃杀的冬天
根根树枝消瘦如矢
节节相衔缄默似伍
它们用同一种冲锋的角度
奔向同一个目标，哪怕是赴死
昨夜，北风呼号着穿街走巷
催促十万树叶集体生离
习惯于屠城的江南
也习惯于三两片自挂东南枝
只有晨鸟站上枝头
顾盼的目光越过冬天的坡度
看到春天的霞光充盈而来
它回头啄一下略显肥硕的羽毛
2021-12-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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