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而大
——读张二棍《入林记》
世上多的是庸庸碌碌的普通人,卑微渺小,然而喜欢仰头,把目光投向大事物、大人物。大的越发光彩夺目,而小的总是无人问津。羡慕大人物并没有使我们变得高大,反而一再否定自己,贬低自己,丢了自尊,失了本性,这是一味向外求、而不向内观照自身的结果。与其不同,张二棍老师的《入林记》为我们指向了一条相反的路径,那就是向小而大。听起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向大尚且不能大,向小如何能大呢?让我们随作者走进这首《入林记》看看。
作者起首用“轻轻”两字,状写入林时的步态和心境。为什么要“轻轻”呢?因为枯枝是那样脆弱,尽管小心地对待,依然会“裂开”。可是,在不久前这些枯枝还是那样柔韧而充满生机,想想那些花团锦簇、绿树成荫的日子,多么清新而芬芳,一摇一摆都像一支歌,带着着优美的旋律。生命曾是这样欢畅而充满诗意,现在却黯淡枯竭,满身心的悲凉。诗人所以“轻轻走动”,是对这生命的怜悯,也是尊重。诗人在这林中走动,未尝不是在用自己生命的体察来观照自然万物,一根根坠地的枯枝,像断掉的琴弦,心在上面不能演奏,莫大的荒凉,哑然失声的死寂。至于那树枝围拢所支撑的“鸟巢”,翅膀安身的心窝,也因树枝的枯死断裂而无所依存,倾覆在地。这是何等的悲哀?不!先别忙着失落,鸟巢虽倾覆,但你若把它正过来,捧在手里,它就像失落的文明的遗迹,那优雅的弧度,柔美的线条,匠心独运编织的艺术品,至今闪耀着诗意的光辉。是这样吗?究竟什么是“唐朝的布局”?提起唐朝,你能想到那盛世的繁荣,是否也想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能想到唐诗,是否也能想到《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唐诗是美的,现实却是令人伤感的,“《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诗穷而后工”,诗人总是穷困,盛世尚且如此,何况……诗人的心灵,“里面/有让人伤感的洁净”。
诗人不善于经营生计,似乎已成社会普遍共识。在古代,诗人识字,做官,虽不得志,在普通老百姓眼里还是高人一等。而在当今,诗人处在这样一种尴尬境地,他们作为极少数和另类的存在,往往连下层穷苦人都看他们不起,只能与小动物、植物做朋友,他们欣赏虫子、蚂蚁,欣赏树叶、露水,在每一个微小的生命身上,看见自己的迟缓和陶醉,沉默如母牛,细细的体察,细细的咀嚼,目光不错过微小的细节,内心却不断编织着苍茫的穹顶。他们微薄的收入不能养活最亲近的人,而他们的善意和同情却广大而深邃,触及一切生命。所以诗人的门前长着荆棘丛,如果你看重生计而轻视生存,他害怕你的闯入,害怕你肆无忌惮的嘲讽和践踏;但是,如果你也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愿意坐下来,一起感悟生命的起起落落、兴衰荣辱,一起欣赏落叶,就像欣赏开花一样,那么,他希望你能留住,希望你能一起分享这份对生命的珍视和眷恋。
附:
《入林记》
张二棍
轻轻走动,脚下
依然传来枯枝裂开的声音
北风迎面,心无旁骛地吹着
倾覆的鸟巢,倒扣在雪地上
我把它翻过来,细细的茅草交织着
依稀还是唐朝的布局,里面
有让人伤感的洁净
我折身返回的时候
那丛荆棘,拽了一下我的衣服
像是无助的挽留。我记得刚刚
入林时,也有一株荆棘,企图拦住我
它们都有一张相似的
谜一样的脸
它们都长在这里
过完渴望被认识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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