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禽图
天宇间
最孤独的一只黑鸟
黑色的羽翼，黑色的孤愤
只适宜黑暗里飞行
它是一只
不愿展开羽翼的黑铁
它的飞行，其实是一种下坠
它愈坠愈深——
它在丈量黑暗的深度
深渊的极限
它就是自己的黑暗，自己的深渊
然而，它有一只
不会闭合的白眼
孤傲的光芒，向着我们逼视
愈来愈近地逼视
其实，它是在逼视自己的黑暗
自己的深渊
从我们中间穿越
它只是它的
落在一页宣纸上的黑影
独立睥睨
素练，风霜起
一只苍鹰跃出
从黑色的时间
然后
是久久的静立
似乎与利爪攫住的岩石
铸为一体
侧目
以岩石的冷峻
睥睨着世界
又似对视空无
谁能，呼唤它
它在，守候什么
它的四周
并无猎物
亦无匹敌的对手
令它振起黑色羽翼
它岩石的静默
只是守来了自己
它将猎杀自己
毛血洒平芜
然后，腾空跃起
一道黑色闪电
梅花
瘦长的梅杆
仿佛一截断裂的神经
虚无中延伸
愈是向上
愈是细微的
不禁寒风的一折
它终于延伸至自己的极限
三瓣梅花
窥视虚无那边的深渊
然而，那边仍是
一截断裂神经的投影
一幅水墨上颤栗
山水
那位策杖老者
踏上小桥
踏入他的山水
荒山，寒林
山径闪灭
时间如岩石垒叠
山腰，一座小亭
守着两位友人
山巅，一座空亭
守着高处寒意
他将抵达那里
以忘却山下的磨难，艰辛
山径闪灭
一首诗，在垒叠的岩石间延伸
在自己的时间延伸
策杖老者
踏过小桥
踏入自己的幻影
鹭石图
没有什么
比此刻更为严峻
它如此专注于
身下的石头
以至忽略了其余世界
石头，露出水面
露出虚白的时间
似乎从燧人氏的时代
就守在那里
它细长的腿
支撑于石头
若一根导线
探索里面的信息
它尖细的喙
啄向石头
似欲啄出火花
洗濯自己的羽毛
使之趋于透明
那边
一片杂草的山岩
正倾压过来
它必须尽快使自己透明
以逃离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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