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

玻璃是透明的、隔山隔海的远方
一只鸟儿向往的天空

我们一生都在赌
赌，善良能换来善良；赌，付出能换来收获
赌，行走就能到达远方

赌，没错，赌输了
就有错了

在夜空飞行

向左是空，向右是空
向后是空，向前更空
向下，看不见牛羊、水草

河流又折回来，亲吻蝌蚪
蝙蝠一头扎进深邃
马厩里装满青白的月光
屠夫在屋子里，把酒言欢

哀伤起身，穿墙而去
鱼在化石上活成了错觉
那一夜，我飞成了人

故乡

比如岸边搁浅的一艘破木船，努力
撑着一杆瘦骨嶙峋的桨，望向河里的鱼
比如那具受伤的铁锨，将满身锈迹的
自己扛起，赶去属于它的庄稼地
比如逃荒关外多年的树，将老眼昏花的手
搭在脑门，仔细辨认着路人的来历

比如，他每天从楼上下来
驱动着有六十岁小儿麻痹症的身体
跌跌撞撞地，探着楼间的小路
顺着一根拐棍，向小区外的废墟奔去

比如，我手中的笔
一写到父母年迈几个字时
怎么劝，都泣不成声

高烧不退的夏季

站满高楼的大地
从上往下看
青面獠牙
从下往上看
像手指着太阳
在破口大骂
在跳脚挑衅
地球面目狰狞
人间乌烟瘴气
自己在作孽
上天早就看不下去
太阳出面
要替天行道
来势汹汹
高烧不退的夏季
太阳围着我们转来转去
寻找KO的机会
太阳要杀死地球
干掉人类

像我这样的人


单说石头是不够的
石头靠近石头，石头压住石头
仅此而已
石头不愿意生出更多石头
我不喜欢像我这样的人

石头找了剪刀
剪刀拿它没办法
它又找了布
它拿布没办法
昏天黑地

像我这样的人
要找反对我的人才能谈论事业
谈论婚姻，谈论生育
才能在谈论中相互看见
就像剪刀看见石头，石头看见布

浪     花




一点、一点
汲取海水里的苦汁
把它开成洁白的浪花

一朵、一朵
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愈是风吹雨打，愈是开得繁花

无根，也能发芽
没叶，也会开花
花谢了，也能结果
美丽、神奇的浪花

从眼前开到天边
有多少苦，有多少甜
一条风暴折不断的航线
穿过春秋冬夏

街头歌手

风忽而安静
细雨没入草帽
街头，才是你的舞台
面包没了，大叔，擀面杖还在

它赶着你和你的歌声
张开湿漉漉的蓝色的翅膀

这街面，多少面孔和你一样苍凉
也曾，尝过你做的面包
和你的歌，和而不同的回味
从苍茫里走出来，分享着苍茫

当你嗓音沙哑，而歌声挽着你
和一双双手，潮水般涌向另一个街口

“等等，大叔！”一个孩子
拾起那顶盛满打赏和雨滴的草帽
小鸟似的追去

失语的香樟树


走过夏天，才知道
沉默不语的一棵香樟树
为何守在寸土寸金的地方
等，一个人
姗姗而来

这应该是秋天的一道风景
噪音太大
分不清方向的午后
任凭你说什么喊谁谁谁
都无济于事

堤坝
/风沙河

漫过原野，淹没群山
还是水，一滴水

成池，成塘
悉数乡村好汉

成湖，成泊
终属区域霸主

成江，成河
足以仗剑关外

成海，成洋
会当冠绝天下

无数梦想，只为
抵达人间高度

缘起，堤坝洞穿身体
淬火塑形，方得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