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边


气温依旧起伏黯淡
北方的雪欲言又止
徘徊在黄河边
缓缓降下了脚步

含着烟锅子的牧羊人
抖落着手中的玉米和干草
扯开了立春后的第一声吆喝
日子又一次从羊圈子里苏醒过来

灰蒙蒙的天空遮不住窗外的雪亮
一群羊站在另一群羊中间
屋外的雪就有了化成云的理由

说春天未免矫情
那羊蹄子的缝隙里还残留着黄土的印迹
如果此刻再抖一抖身子
牧羊人便会站上山的高处

过年

母亲的年来得早一些
一点点屯积年货
父亲的年更长
一年都在预备好酒
……
小孩子欢天喜地
新衣新帽
人人见面喜气洋洋
过年好！给您拜年！
……
哥和姐夫烹献美味
人人吃饱喝足
打牌、嗑瓜子、看春晚
……
守岁到大年初一
女眷麻利利端上饺子
男眷拉鞭、放炮、燃起烟花
……
过年和好事连在一起
过年和美好记忆连在一起
过年把血缘至亲拉近在一起
……
那时父母五六十，年华正好
那时我们十几二十几，年华正好
……
后来我们一个个南飞
后来我们一个个南聚
……
后来我们送走母亲父亲
……
后来我们迎来长兄七十大寿
后来我们最小的也年近花甲
后来我们照我们熟悉的模式
把过年复制到长兄长嫂家
……
后来我们的后代
我们后代的后代也过年
见面也会欢天喜地：
过年好！过年好！过年好啊！

父亲


最近几年
阿尔兹海默
一直是我们家的仇人
和我们争夺父亲

像中了蒙汗药
父亲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神智渐渐不清
回忆都让他那么吃力
也许他想忘掉一切
走得干干净净
包括对我们的记忆
包括自己的曾经
也许他是依依不舍
在慢慢和我们告别
慢慢离开我们

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春去春又回
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我希望他这一世的痛苦清零
我想父亲会永远活在我们的时间里
他只是去了另一个空间
我们看不到他了
他一定能看到我们

红嘴鸦


远远听见自个孩子在哭泣。
尖锐，悲鸣，有点撕心裂肺
扑腾的翅膀，翻卷起崖边的黄土

她拼命飞到崖背上空盘旋，俯冲：
人类幼崽正把她幼小的孩子
倒挂在一棵树枝上，开怀大笑
结果：一群顽劣的孩童最后被
愤怒的母亲打败——他们丢下
她的孩子，逃之夭夭
嘴里喊着：“红嘴鸦他妈疯了，
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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