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睁开眼
您在拉着风箱
灶火红红的点亮清晨
一边烧饭
一边在烤着小棉袄小棉裤

准备闭上眼
您在煤油灯下
一闪一闪亮晶晶
一边缝补衣服
一边哼着小曲

妈妈
您捡麦穗推碾子
挑水的身姿
走在大路上

此刻
在老地方
柴火磨盘
纺线车
失去的还有母亲

五月，谁来替代风的呼号


月光躲在云层里
风游来荡去
可供戏耍的
擦过口红或黄泥的白纸团
装过满足或失意的塑料袋
还有
把人间味道过滤一遍又一遍的浮尘
花香匍匐在地
一仰头，就灰头土脸
雨像懒惰的驴
城市一春到夏没有沐浴更衣
夜风呼号着，仿佛鬼在潜行
大树兴奋的摇
一节枯枝的咳嗽声砸向
路人，他正举着钩镰枪对准
向天生长的白槐花

绳子

牛鼻子会痛，因为有一根绳子
牵着它

同样的绳子，牵着我
走过四海天涯

只是你看不到
它早已勒进我的筋骨里
表面光鲜，内质结痂

时光将它磨损得越来越粗糙
现在，哪怕故乡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
我内存的伤口
就会因为牵扯，抖动
而渗出血来

背景

苔花，潮湿的幽香里闯进一声鹰唳，
粗粝如在逼仄楼道搬运物料时发出的喘息。
喂母乳的女人倚着松木长椅，高负荷的电塔携炊烟卸下
斜阳微薄的光，小镇夜市的傍晚，丝绸的凉感以风形
顺从地去弥补万物与人之间的缝隙。我和朋友们
坐入宛若砂纸的夜色。探讨着
不失真我的处世和调试生命的历程，
以及向内研磨棱角的弧度。今夜月色皎洁，
草木在光与影的景深中，把一生空灵的闪动都亮了出来。

尖叫


青春的铁
也会生长黄色的锈

空屋中一个孤独的孩子
乘巧，木讷
守着一座山的寂默

黑夜掉落下一些银针

一道流星的
碎屑
划伤了夜空

慈母颂
文／明静（福建）

从所有记得的字里
捞不起那带泪的词
九岁前的记忆   很浅
却淹死我无数遍

三十八岁与我父亲结合
四十二岁诞我
五十一岁卒

有我的九年光阴
历经了“跃进”与“饥荒”
接送我上学三年

从此。她就走远了
把苦难带走
撇下升起的日头

如今。我只能在月亮上
仰望她的形象
我的缕缕情思
汇成奔流不息的江河

2024.5.11

野草

园子里的野草愈发茂盛。
雨水把过去和现在洗得晶莹剔透。
我来看它们，从时间之外。
早已过世的祖父、曾祖父们，偷偷在暗处看我。
野草对我点头微笑，仿佛在接见一位懵懂的儿童。
我摸着鬓角的白发，天真地回以点头、微笑。
这一刻，野草停止生长，泪水
溢出天地间的隙缝。

    挺进夏天的梅

       文/瓜瓜

见过多少被雨水
泡坏的肉体，被雷声粉碎的骨头
看着一只又一只蝉
前赴后继死于自己进攻的号角

这枝伪装番号的梅
踏雪餐风，悄无声息，挺进在
无人知晓的角落

旗帜上涂抹的热血，是它
攻城拔寨的誓言。面对烈日火舌
竟毫不犹豫扑上墙头
堵住凶猛枪眼

这支失散于春天的零落队伍
用自己的血性和慷慨
陈词，将多余废弃的时空精心改写
每次挂彩都是垂悬的英雄孤胆

湖边对话

算起来有二十多年了
那晚和几个同事喝了酒到这游泳
就从这儿下的水。快游到湖心岛时
水草缠住了腿，我大声呼救——

听到这，八十二岁的母亲抬起了头：
你怎么能这样呢？
早跟你说过，你是犯水的命
咱家门前湾里，宝成子他爹捞起你一回
你自己爬上来三回……

宝成子他爹，我叫他大爷子
已去世多年
母亲这一说，我又想起
他那张酷似小品演员郭达的脸

有一年冬天快过年的时候，你……
母亲看着我，继续说着
她满头白发，脸上好几块老年斑
她和谁都不像
只是我的母亲

母亲节思母


小南风不温不火
孩子们由着性子玩着
厨房里满是鸡汤的香气
这是妈妈在世时最拿手的一道菜
也是我们最爱吃的
妈妈教会了我

妈妈淘洗用的瓷盆旧了
父亲用它种上碗莲
碗莲也由着性子生长
代替妈妈在阳光里呼吸
重复妈妈的味道
2024.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