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天地走成一道闪电的弧

和经验老道的风一起 在月光上行走
一次又一次 把天地走成一道闪电的弧

山鹰和云朵在天空击掌
好梦继续 我给不了自己一个停下来的理由

和经验老道的风一起 在月光上行走
一次又一次 把山海走成万丈烈焰的红

灵魂注定要穿越骨头
没有什么 一束光不能满足

和狗说话的人

独自漫步黄昏
是我和自己说话的时刻

不止一次了，每当经过他
他都拉一下狗绳，轻声细语：
蹲好哈，别乱动

好萌的狗
好听话的狗
我羡慕——

我心里那条狗
已走失多年

暗渡

宋世平

六十多岁的老头
还像小牛犊样渡河

岸和暗孪生
下海与上海市蜃楼
成就天人合一的农民工身材
明明是苦渡
非得说是柳暗

清明

父母的坟茔是一座山
在我心里，一升再升
比泰山还重
每年清明，我都会匍匐山顶
除去杂草，再添两掀新土
眺望远方是否有风吹来

今年的今天
我再次匍匐而上
父亲也再一次把我
与坟头的草举过头顶

这一次，我还是心疼
只是没有流泪
怕吵醒，休眠的父亲和母亲

磨刀人


磨刀人蹲在水边
阳光照过脸庞
刀，摩擦着耐不住寂寞的磨刀石
声音刺破旷野

风轻轻吹拂
几个花瓣停在石上
没多久又滑下来
顺水远去

树阴似乎也在移动
又有花瓣飘落
磨刀人不为所动
寒光凭刀刃闪了又闪

忍受

它们被埋在黑漆漆的地下
忍受了上亿年的重压，窒息，高温

现在，被一群黑乎乎的人，挖了出来

它们的忍受远远不到头
还要忍受破碎，洗选，分类，标价
装在车厢里，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最后，被压成煤球，煤饼，扔进熔炉
烧成一堆灰烬，重新被埋回土里
再也找不到自己

暗渡


这只打鱼的小木船
不是，它只是在水的上面行走
河让它咬着浅浅的水

打鱼人投放在水里的倒影
不是，倒影牢牢贴附着水面
像一张漂浮的纸

一条红尾巴鲤鱼想换一口气
仰头碰到了船底，游到
倒影下面时
扭动了几下腰，倒影上
凸显出几根肋骨

夜 雨

是谁的惆怅
需要喋喋不休地倾述一个通宵呢
是不是积蓄得太久
才一发不可收拾。聆听的人都失眠了
也许都有过同样的经历
在这人世间泅渡。聆听的人
都没有答话。倾述的人，也许不只一个
都趁这黑色的夜晚
遮住了脸面。在淋漓尽致之后
再眺望红日

有些人

在我的时间里
有些人玩着门前的泥巴
有些人打着冲锋的野战
有些人一起捕捉夏蝉
有些人在河里光着腚子
有些人跳着自编自演的霹雳舞
有些人爬上了后山的沙子岗
有些人偷摘邻居的葡萄
有些人砍伐六斤的木柴
有些人因为作业没写被妈妈追着打
有些人已经叫不上名字
有些人的样子永远留在记忆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哭了
有些人会笑，笑着说：
我看见，有些人还在远方的故乡

医院的风门


医院走廊的风门
开开合合，合合开开

夜愈深。聚集的人愈多
大家都是来风门口吸烟的
唏嘘声此起彼落
一闪一闪的烟头，映照着一张张
焦灼而又心事重重的脸

吸完了烟。人们对待烟头的态度
如对待仇家。通常用鞋底碾了再碾
直到将烟头碾为齑粉

就在我面前，有这么一位汉子
他是赤足直接踩在烟头上
听见滋的一声。从他脸上扭曲的表情
我能感受到，灼烧皮肤的痛楚

我猜想，他是遇到大的变故
故意制造肉体的疼
以期减轻心灵的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