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的优胜法

如果想要遗忘一个人
一百年的时间，长度足够

如果不是文字
这铅印的仿宋体
阿Q不会如此生龙活虎

他的辫子，他的酒钱
还有那具被精神胜利法塑造的
肉身，仿佛可以不朽

在未庄的土谷祠与赵太爷攀上本家
可是他的姓氏依然成谜

他可以藐视举人和假洋鬼子
可以用喊出的革命满足饥饿的肚子

却用一个永远无法合缝的圆圈
让所有看戏的冷漠表情
又有了，九分得意

这一年

一月，推开朝向新年的窗
把美好的事物请进来
二月，瑞雪又创作了一首诗
冬日的韵脚
刚好落在一枝梅上
三月，微风细雨捧出了新的景致
到了四月依然风光旖旎
在五月，窗外的盆架子上
鸟鸣一遍又一遍地敲打
小区清晨的宁静
直到六月，蝉噪枝头
夏天的凑鸣曲
把七月的流火越烧越旺
透亮的八月，不止我在祈求圆满
希望九月的天空
像故乡的大海一样湛蓝
十月的黄昏依然唯美
透过十一月的视野，刚好撞见
十二月又在向旧年告别
像往年那样推开新年的窗

冬夜


星星零零落落
夜空穷的叮当响
月亮行吟泽畔
无背景也无人捧
红不了也火不了
风也怕冷
也走投无路
钻满我的衣袖
求一个温暖的怀抱
独步冬夜
我明白天是怎么黑的
我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会亮

山上空无一人


山上空无一人
只有太阳的光环虚亮着

坐在茶居，品出了茗香
你却把最后的向往，放牧野外
让汗水一滴滴在山路喘息
把驾御词语的特长
用来装饰飘缈的云烟
但云烟不成雨
只是推高了诗歌的梦枕

等你爬到山顶上，已是傍晚
落日不在云端，被命运
捆绑在山背后

山上，除了你
只有一棵树站在一边
不再迈出一步

山上的天空收起光环
没有光的山路
变得更难走下去

◎雪融化后


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一棵棵铁骨铮铮的树
开始左顾右盼。没人扒拉
暗藏的心思，一点点站到风口
荡起泛绿的浪尖

阳光指引。一朵朵雪花
沿温暖足迹，把珍藏的洁白
纷纷揉进一堆堆春泥
河边柳，挥动千万条手臂
召唤衔泥的燕子，于屋檐
捂暖最后一朵等待撤退的雪花

西西弗斯

我被窗外喜鹊的叫声吵醒

今年夏天天气炙热，比想象更热
森林大火烧焦了羽毛，烧不焦鸟鸣

这火热的世界不是为它们设计的
听得出它们在为生态祈祷

醒来时我正梦到自己日夜推石上山
那是一座被烧焦的山

为了表达对诸神的蔑视，我不介意重复这一动作
但我无法忍受脚下炽热，石头滚烫

————我想西西弗斯也做不到
是喜鹊救了我。醒来我喜形于色

一粒米

慢煮四季。一粒米香
足以抵御冬日的寒冷
浮出水面的雷声，搅动十里蛙鸣
扯出新禾听雨，听阳光落地的回音

五谷争荣，希望的田野热火朝天
性急的蝉儿，声嘶力竭地为它们加油
父亲不急不躁
锄草、施肥、打药，一顶草帽
送走一个又一个节令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打谷场上，父亲把古老的歌谣晒了又晒
每一粒米都收藏了他的笑容

山中树

满头秀发，一身衣裳
被季节的剪刀彻底剪碎后
赤裸裸站在山巅
像个铁骨男人独擎苍穹

这时我看见一道道闪电
自山体冲天而起
自内心深处冲天而起
仿佛某种宣言或无声呐喊

山下，类似这样的树很多
这样的人也很多
古铜色皮肤包裹着的凸起的
青筋，是另一种枝桠

一下一下弹拔你颤抖的心弦

林间｜月若初见


小鸟偶尔相互鸣叫
像你生前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沉默间隙，有光落下

两年前被大地回收的草籽
在时间的落叶中
长出回望的触角，柔软清凉

此刻。我是靠着栅栏的一株植物
沿着回忆的根须与草籽重逢
重逢那共同经历的阳光，雨水

土地因你而蓬松柔软
一棵棵树重新结出灯的果子

断   句



无所依，枯坐一截午间
喜看旧年迎新年，听鸟鸣
阳光阴沉。一种心情
闲置在一支笔，一沓诗纸

寒风在树梢，清扫黄叶上的文字
匍匐的草照单全收
洒水车恰逢其时，送来一场雨
湿透我一生寂寞。冬深处
冬眠期在萎缩，我和其他尘埃一样
岿然不动。只有笼中两只鸟
不停地飞起，落下

街面上双向的车水马龙
都有自己的远方
我与街心花圃的几棵树相视无言
活着的树叶，向人间挥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