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羊，羊也在放我。那时候
草和粮食一样稀缺。我饥饿羊也
哭着喊饿，像我4岁的弟弟

母亲给我换上干净的布衣
从灶洞里取出一个热呼呼的红苕
递给我，对我说，饿了吧

1969年冬天，我刚刚9岁。第2年
母亲就走了。如今，想起往事
我拿红苕的手，仍在热着

身体内暗疾，只有自己知道病根
有些疼痛，上帝也没有处方

汉

一条江喂养了我。长大后我却
背叛了她。离开故乡那年春天
爱我的梅子才16岁。久病的母亲
把我送到村口，古槐弯下腰
扶她，满头雪花

我知道，梅子肯定在暗处哭了
这时，一只鹰鸣叫着飞过歪头山
如今40年过去了，方言的牙齿
已经老化，唯有宋河的水声
日夜在我的身体里回流

坐在父母坟前，我的道歉永远没有
山下的江水流畅。一个农民后代
企图用身上仅存的土腥味，为故乡
招魂。萤火跳动，草丛中突然闪出几张
故人的脸，把我惊出一身冷汗

3年前，汉江上修了一座电站
江水的腥味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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