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故乡都有个疯子

为什么每个村庄
都有个疯子
为什么每个人回想起童年
都不会忘记那个疯子
一个疯子成为
记忆中经常浮起来的那个
他时常捏紧两手
紧咬嘴唇，痛苦或愤怒
发直的眼神
有时也哩哩啦啦地唱更多时候
茫然地喃喃絮语——
对着无人之处
为什么在几百里之外
几十年之后，我对他
忽然会有了更深的了解

大快人心

前市委书记官宣纪委审查
群友发言：大快人心
实在看不出有何可快的
有的是前仆后继
有的是生生不息
不过是运气不好
又或者是暗斗的
牺牲品。他的种种罪名
自有后来人，这一个和那一个
未必就有什么不同
当然，群友说大快人心
也没什么实际表现
红包都没见一个
嘴上痛快过了
该搬砖的，还得回去
继续搬砖

大雨

大雨在天地间倾泻而下

我曾经见过这场雨
少年的某个初夏
我穿过大雨去赶一趟
远行的班车

把雨留在身后。
我以为自己走出了泥泞，雨
却没有停，一直
还在下着

而现在
这场大雨终于追上了我

悼袁公

几乎是第一次
朋友圈有了统一的表情
为一位非亲非故的人
双手合十
感谢这位种了一辈子地的人
感谢他赠予这世界的
超越科学院的院墙
超越党派、政治和主义
感谢他让我们远离饥饿
感谢他提醒我们，饥饿
离我们有多近
感谢他让我们对制造饥饿的
一切事物
记得警惕和怀疑

黄昏

阵雨忽然就停了
燕子掠过潮湿的草地
刚刚学会飞行它们有点
不愿回屋
金光闪闪的草地上
蓬花一片迷离
——好些年前，也有过
这样的黄昏，借着斜阳返照
我曾拍下水泥台子上女儿
起跳的剪影
而火烧云那么美，让人心疼

躺平颂

他和她，他们
终于放下了自己

不做多余动作
不说多余废话，把自己
坦然地交出去

那意思说，你要上我
来上嘛

多么平和，多么温顺
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不满

是觉得这样不够配合？
是觉得这样不够刺激？

屈原

不知歌颂大好形势
只会发一大堆牢骚
还用自己的死
让我王背上昏君之名

我想把你
爱国诗人这顶帽子
给撸下来

药

仲夏时节
蛇虫出没
炎毒横生
采山野间清凉药草
煮成一锅泻火茶
端午这天，家家户户
大人小孩，都得喝满满一碗
喝上一碗，可以管一年
不长疖疮，无病无灾
吾乡之民，千百年来
一直笃信
人间有疾
天地自有解药

雨

有时期待下一场雨
比如今天，看到露台上的花
晒蔫了。傍晚
雨果然下起来
更多时候，对于下雨
我没有期待，对于不下雨
同样没有期待
这时雨下或不下，似乎与我无关。
其实我期待时下的雨
也与我无关。雨总是想下就下

没有活着的爱国诗人

爱国诗人都必须死掉
死掉之后才可能成为爱国诗人
你可以想象一下屈原活在现在
像他那样写诗，能成为
爱国诗人吗？谁好好地活着
谁就不能成为爱国诗人
就算是屈原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