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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海子
荆溪

汉字的性格，香气披身
日日是诗，月月如画。而万物缄默，
在找寻中发现
你——

你的梦，临水，凭轩，一个句号腾起一片水雾
你的马，忘其形，以陌生的目光，零落了尘泥

你的春暖，脉脉，保存着世界莹润的一部分
你的花开，炯炯，把人搬到有爱的圣殿

你的姐妹，至乐，随时可欢欣歌唱
你的兄弟，至情，热爱和你一样众多的人民

你的节律——
哦！更多的是逗号——的祷示——祷示吧——
当词语忍受着苦痛，盯紧死亡，你一马当先，
将脸仰起，跃出战壕中一根完美的直线！
2020.10.10

中秋月儿圆
文/皇闻晖

中秋月彻底探出了头
那么圆，那么胖
从体内迸发的光，像千万只手
向远方逐渐伸长
沿途它触摸到的坎坷与曲折
越来越多。我不知道
它何时才能够得着故乡
这神奇的物种
养在所有人的星空
希望它也能眷顾一下
我这个异乡人
2020.09.24

诗二首
伊路

沉默的孩子

把我同圈里的羊区别开来
把我的心同土罐区别开来
给我一本书
做灵魂的屋顶

用荒草擦干眼泪的孩子
又被岩石堵住呐喊

整个世界在注视

玉洁冰晶的孩子
如立于大渊之上的白鸟
不知道苦难有多深

遥远的云被望成白纸
斜雨是无尽长的笔
有没有一行字
做我的路

混沌触到一枚针尖
沉默的孩子伫立荒山

这一袭寒意使遍山烈日太肥
这一剑冷辉坚持着高贵

有什么样的光能和这样的忧郁合在一起
他孤独的边缘如此锋利
怎样强大的爱能把他围抱


一位山村教师

一盏油灯
攀登黑暗
一盏油灯
有很高的指望

黑暗的根是更黑的眼睛
更黑的眼睛明亮在塬头
古槐上的乌鸦开始齐唱
荒风鞭打芒草舞蹈

捧在手心的火苗和心脏等齐
满身的血管就是油库
山梁上的小路小心送护

可那身体太薄啊
怎能让薄岩封储闪电
怎能让片叶的脉络输送大河
小庙的土窗夜夜似大山充血的眼睛
一只长久注视的猫头鹰
在自己的预言前跪下

但这山里究竟有什么力量
支持一苗火在灰烬上坚守
这细弱的生息被怎样的威力擎住
无权熄灭

狂野的山风静立
观看惨烈的一幕

孩子
你要扒开老师的胸膛
拿走最后一个字
不然老师的眼睛不会闭上

回来
   
康城

回来不止一次地停顿，这个动作
化作倾向最后定型
它在过程中恢复语词的具体形状
一把泥土，或者陶瓷
以时间为单位的破碎

后退迹近于无，目标近于慌乱
墙成为依靠的链条
声音被寂静的一个侧面挡住

细微的意识是真正的躯壳
门缝逸出真理的血丝
急诊却转入地下
经营我的时间，在你言谈的合同底下
晕眩成批生产，迫使你回到自身
取下标签

11.17


荒废

荒废了， 纸上的森林
大片的泥土，草
我们在上面建立交桥
还有倒塌

一瞬间就看得见
眼前这些荒废

2004.5。20

*整理

晚上我在整理
桌上的信封、打印稿和书本
我在房间里走动
不同的经历
我一直在整理那些空位

2004.5。19


＊风扇还站在客厅

星期一晚上我出去还租来的DVD
雨下来了，把我堵在店里

等我回来
雨带来了寒冷
我打开门，看见风扇还站在客厅
它不知道天气
已经凉下来

2003.10.16


白色水管
 
◎康城



首先指定一根白色水管
然后把感情倾注在它身上
直到它复活

街道摇摇晃晃
从二楼窗子往外看
那里聚集一群人
一辆警车即将带走酗酒的人
你有点害怕
隔壁的人，会在幻觉消失之前敲你的门

一根白色水管
把其它事物逼到角落
只剩下它的延伸和缠绕
占据整个画面
整个夜晚


直到起床的声音最终把我唤醒
我陷入白天这块清醒的巨大烤肉里面

20040331
发表于《诗林》

康城

＊指尖清凉油

房间被灯光和阴暗划成柱状
机械式的划分
把人固定在座位

你指尖的清凉油
触及我的脸颊，额头
静止的划分将失去规则
它们将复活

它们不会止于观望
但仍然不能介入
事物的任何秩序

2002.5


＊只能在叙述中存在

伸出舌头尝尝笔尖的颜色
用眼睛，闻闻文字的味道
相应的判断伸出手指
在论坛上眼睛可以被搁置

一位初学者在判断的墙上
贴上一行字
流血、失眠和情绪涨落的节奏
没有可避免的装置吗？

敞开一些
一个人将被判断取替

2002.5.29

*斑点


遇到斑点
首先我们肯定放大或缩小

但这只是一个词
你无法据此判断斑点的存在

2003.7。29

萤火虫

禾青子


从酣睡的卷心菜的围裙
萤火虫缓缓升起。把夜的奶油
涂在我们的手指上
然后越飞越高，像变轻的银针

“哦，可以抓住它们
爸爸您可以
使用
长木梯，斜靠着天空”

他眼里的月亮
发着光，黑暗无法控制三岁的瞳孔
他知道
诗歌的秘密。他大声而无畏……

五楼

我居住的五楼
视线可以走上立交桥
正如身边的事物走进我的诗歌
我想，不会有例外
通道是无形的

在五楼
有时水会烦燥
有时候中断
但无法下结论

2002.4

康城

五楼


弧线


旋律划了令人心颤的弧线
强制听觉转弯

这条弧线
没有立交桥平滑
也不是波浪拱起的脊背

它是一个人走得太远想回来的念头
电话拿起又放下的动作

弧线并不连接两个事物
它孤单，像O
自我满足
怀着空虚

2004.03.11

消逝（组诗选）

康城


在无声里倾听，自己的瑕疵
加上呼吸的耻辱
构成巨大的呼唤

在黑暗里凝视彼此的面容
额头的伤疤，眼角的鱼尾

我们相互引导，在岐路
哪里都有诗歌的指向

陌生的存在令人绝望
那里必然是诗的诞生之地


1、
消逝和时间不同步
你一无所知
你看到的只是两鬓斑白

你面对的和拥有的都在增加
阅历，而你对失去的一无所知

一个孩子在地上翻滚
这是他的成长
双手冰冷，额头高烧
他破坏一张张相片
我们保留这些破坏的成长

成长让我们越来越内向于过去
清晰度超过了昏庸
在这时段，距离成为不可避免的选择
只有收藏夹再建立
或者加密的磁盘
而阅读器早已消失

这就是其他人所见
你试图逃离一个悖论现场
你终将在现场里消失
一如你的出现带来的循环
终止

也和时间不同步
在那一刻，消逝和无名汇聚
河流一无所知
没有水坝
没有高度、向度

2、
我能视而不见
也能在切断联系后继续
看见自己处在线条的另一端
并不需要回应
你倾听，只能发现自己是聋的

只有此时你听见另一端发出的声音
耳边的轻声腻语
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点钞机虚拟的计数
检测是否合格
未满格的接上充电器
蓄电池、高压变电器格外危险

不是唯一的道路
远离
潮汐的犹豫
摆在书桌上审视
一次次的视力下降
直到完全看见
消逝的过去

3、
如果诗神禁锢我
完成一首诗
以保存她的形象

以她的灵体的一小部分
再次吸引复原

那些被吸收的不会消逝
成为一个词，一块石头
手臂或者发卡

如果仅是通过诗歌之眼
你会看到一切
都在堆砌

这时你站在角落
或者以自己为中心
都身陷其中
由其推动，轻轻的
离开他们的层面。


7、
肯定这个世界
快速的语气不经过大脑
经过训练的口吻
不再需要经过听觉的许可

受过教育的头脑
拒绝室外的真实气温
酒精和空调足以让一个人
活在虚拟的世界

认可只是礼节
只是手臂的动作
只是嘴唇
而不是亲吻

守着欢乐的废墟
沉默微微的火翻动
车厢，单元房
阻隔并不单是物质
同样有看不见的阻力

沉默所发出的巨大吼叫
让人心寒
死亡降临时的白布
无法覆盖
沉默的杀伤范围


9、
变化无时不刻不在
体验之中，体验之外
不仅时间的刻度
竖立物的影像

黑暗中，血管和呼吸
提醒你从未静止
那么，我们该向变化致敬

不再恐惧消逝
作为一个词在显微镜下的切片
无论选择或者随机
都是同样的报告

结论总是错误的
只有错误的方式
缺乏变化
作为一个类的存在气息
在某人的标本册
搁置
  

10、
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缩水一层
最外面蜕变为壳

不是音乐和文学所能融解
在街上不能抵抗灰尘
在浴室也不能融于爱欲

一层无所用处的壳
形成得那么自然
又不是树木的年轮
有时间的线索可循


12、

有什么东西在身后动来动去
语言或者是人
有什么意义，出自想象

诗歌的前提诡异
或许与我有关，或者全部有关
过去、现在和未来
都在调整、消逝和重现
没有参照物，没有回应

叙述自己生长
枝条没有畸形的说法
但骨骼有，因为参照物是可怕的完美

不可推卸，情感推动生活
向可能的方向移动
直至销毁，或者是名义上的注销
车牌，或者套牌

分不清主次和事实
这些物质的，需要经过考验的
不属于诗的，都被洗脑

13、
今天嘴里说出的都是陌生的语言
完全忘记一支笔经过的轨迹

隧道绕过海
绕不过眼睛
一座桥可以通过呼唤
身体前倾的姿势无法更改

一切如此僵持
我坐回书桌
世界就摊开在眼前
没有人能夺走你的世界
即使你的眼睛被夺走

没有人能取走你的诗篇
即使你失去双手

树木的汁液
经历过雨季
你走出图书馆的时候
被光和树影晃动
浑身颤抖
却什么东西也没有摇落



2016年4月

去往灵通寺途中怀念母亲
禾青子

暮色尚未消弭
我稳住汽车
一些白色的迷雾
正为群峰举行神秘的仪式
雨刮器如脉搏
近光灯照出地面上的水洼
我欣赏着小精灵们
附近的溪流在加快送信的速度
写给黄昏和明天。信纸越积越多
我蹲下，喂了波浪几枚枯叶
没有人，冒雨走出村庄
也没有人再经过那座土地庙
台风将至，不用担心
我的妈妈
还住在家里，八月她还健康，坐在门口剥毛豆
在雨中我聆听着
她的笑。感觉很近
像车窗上微微摇动的护身符

2018.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