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亲的诗(四首) 文／小雪
十月的小雪
1.火柴
年轻的母亲，曾经像一盒火柴
装满火焰
二十岁时，父亲取走了第一根
用它照亮一座空房子
他们将用一生，往里面填进
米面，碗筷，一大堆儿女……
二十五岁时，父亲取走了第二根
用它照亮一个鸟巢
第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接着是我，弟弟，妹妹
一个接一个
一根接一根地掏出
母亲像一束光
一直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闪耀
如今，母亲再也无力递出
一束火焰
一个空空的火柴盒
像一颗红巨星
备注:红巨是恒星燃烧到后期所经历的一个阶段，是恒星燃烧后即将坍塌的最后周期。
2.母亲
一低头
就看见一米二的床
就看见，落在她脚踝处的暮色
一寸寸围拢上来
床，栅栏
暮色里的房间
在路的尽头
一匹老马安静地躺着
再也没有
闪电一样的铁蹄
她放牧过的羊群，成了
天上的星星
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风吹过夜色
吹过一匹老马长长的鬃毛
像吹动一面高贵的旗子
3.母亲的镜子
母亲，一生只用一面镜子
她从不
在另一面镜子里梳头
仿佛，那是父亲在看着她
仿佛，那是父亲的眼睛
仿佛
她站在另一面镜子里
父亲就看不到她了
一面镜子
是父亲送给她的湖泊
她一生
都在其中荡漾
4.白露
一滴露
让夏天全线溃退——
稻穗交出低垂的乳房
芦苇交出白发
一滴露
让挺着腰杆站了一生的草木
弯下腰
像驼背的母亲
“夜自此日凉”
母亲需要更多地燃烧自己的肉身
从体内取出更多的火焰
直至烧尽，坍塌成一粒灰
直至一场大雪
取走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