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是我最脆弱的部分

我外表坚强，仿佛一个个方块字
有模有样
诗是我最脆弱的部分
顺着诗，就可以抵达我的内心
我希望每一个来到我心里的人
都带着消炎药，而不是刀子

国家和抑郁

一个国家如何才能强大
这不是一个抑郁症患者所能臆想的
但一定是一个抑郁症患者所忧虑的

一个国家的人民如何才能友善
这并不是一个抑郁症患者所具有的胸怀
但一定是一个抑郁症患者所持有的期望

一个国家如何才能延续历史
这不是一个抑郁症患者所能完成的
但必定是一个抑郁症患者治愈的源泉

三月

三月完全
可以是一只狗的名字
一只歪头看你的宠物狗
口吐桃花
鲜红的小舌头

一只流浪狗刚刚躺下
把它不再干瘪的肚皮
交给阳光
一个醉汉踢上去
于是三月哈哈大笑，落荒而逃

单身狗的睡眠更困难了
夜深人静时
有狗在练习跳墙术
而狗的集团军
已在三月的风中凌乱

我最熟悉的
一条沉默的老狗
阖上倦眼，又睁开
三月的毛毛雨就来了
大地上的蹄印七歪八扭
一首蹩脚的诗

月的独白


我不是一个具体的事物
如果把故乡和我放置在天平两端

伸出的银色梯子
沿树枝，草垛，抵达河对岸
有人深夜出走，沿着它走到了寂静深处

我只是黑夜的一小块漏洞
一次与湖水重叠的镜象
一个寡言的人
被一束光照亮时昙花般的笑靥

往回走是用旧的江山
在一幅画里鲜活

我眼里的人间。它悬浮着
一边炊烟升起，一边战火纷争
它摇晃，起落
像一朵薄公英

2024.6.7

故土
——致消失的村庄

腾退
搬迁
注销户口
彻底割断了与梓里的最后一丝联系

村名依旧
矗立在地球上
顺地图坐标行走
位置，地址
再也回不去的不仅仅是那段时光

蒙纱女郎

一个蒙纱女郎
名字待定，其实不重要
层叠的松林镌刻她来往的讯息
她的爱恋工程，未经允许不得闯入
自然包括这片松林
每根松针的寿命可以忽略不计
整片松林从远古走来
深谙松涛颁布的繁文缛节
随手向天空甩出袖箭
每一支可以开启一扇心门
等待一个悠闲下马的慢动作
可惜我没有
如同匆匆遁入松林的一尾松鼠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一截被灰烬杀死的松树骨架

太阳是一个大卷尺


太阳是一个大卷尺
每天只会从东走到西，丈量一遍
他的疆域
昨天已经丈量过，明天还会
继续丈量

今天我没看到他，今天
几片气色凝重的云，勇敢地
站在他的前面
下了一阵雨，她要浇灌
她干渴的，黄瓜，豆角，西红柿
还有泛黄的麦子，麦垄间扑扇着绿叶子
的早玉米

母亲的端午

疼是块红色的绒布
剪边绣花
加雄黄艾草
用棒槌砸着浆洗
晾晒在亲人们
期待的细长铁丝线上

就这样准备一整天
粽子和绿豆糕
在担心中等不及了
次日我这块沾血的爱才临盆

小康姐的一夜

路灯垂下头
子夜钻进无底洞
小康姐的急走小跑
修炼饥饿的慢性病
肠胃已黑。不妨碍她
的眼睛逐一点射猎物
蹲下，站起
刚好高过垃圾桶的躯体
扳倒，开膛破肚
满十分的职业屠夫
这一夜
她被暗灯吃进又吐出
这一夜
她是垃圾桶的暴君
太阳平射，叶子透亮
一道长影拖着小康姐向远方
天地亮堂堂
有鸟高飞，徘徊人间

又是一年端午

每一个节日
都是放大着过的日子
端午节更是
浪开了几千年时空
两千多年前
举世混浊的楚国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哀民生之多艰
而上下求索的三闾大夫
怀抱石头跳进汨罗江
跳进历史长河

理想和信念顺流而下
路漫漫其修远兮
时光的下游
每年端午
屈原都会陪着我们
吃粽子赛龙舟
忧国忧民的浪花
会再次激荡在我们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