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石头坐暖


把夜坐深了
夜就会星光闪闪

把石头坐暖了
石头就会慢慢松开握紧的拳头

村里的老人深知此意
手里的拐杖，拿起、放下
放下、拿起
坐卧不安

让石头和夜
失去耐心，再次握紧拳头

回声

清明。乌云在缓慢消散
时间的鸟鸣
零星击穿天空冻结的白

“水消失在水中”——

鸽子嘀嘀咕咕
一面斜坡上
另一世界亲人的回声

雨落草木之心
轻敲泥土的门。河与岸
聆听水的沉默与涛声

斗酒相逢

因诗结缘
千里来相会
不谈职位
不言年龄
斗酒论诗相甚欢

诗如酒 酒如诗
酒醉头 诗醉心
兴奋地醉 兴奋地飘
你忘了是一个手握实力的老总
我忘了是一个以汗水洗刷马路的清洁工

生死疲劳


子孙住在山南
祖辈葬在北坡
一山隔开两个世界
生与死
只是前后挪了一下位置

下葬在我们这里叫上山
农活在我们这里叫下地
生存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
死亡就像是
太阳落到山的那一边
我们该起身回家了

游北京故宫


设想众多可能
比如，找到皇帝们的脚印
也上去踏上一脚
比如，遇上美丽的宫女或贵妃
和她们说说宫外的爱情故事
比如，一群大臣
刚散朝出来
去问问，他们进紫禁城
花了多少银子
买了这幅趾高气扬的模样
我也想告诉他们
我的幸福——
仅仅用几百元人民币
就逛了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
还到了他们当中有人
一辈子没去过的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
我和众多游客
在他们伏首称臣的地方
以人民的身份
当了一回主人

《文湖 》 之三

宋世平

下午的文湖，小鱼浅出
两只即兴表演潜水；后来是六只

鷉警惕岸人，小鱼也警惕岸人
垂钓者莫名地警惕岸人，突然想起一朋友
也爱警惕人；也有潜质
所不同的是，他的即兴常与风险相随
当然；有他喜欢的鱼或更无聊的渔

性野，伪影，无拘束，喜沉浮
在深入浅出水世中，假装信仰，僧性，无虔
靠即兴获利，有时也故纵，这与朋友
誓言出污泥而不染的矫情颇似；共通欲擒

浅出的鱼或不是体制内遣出的饵？
朋友在警示片里出镜时，痛悟类似心得
可惜刚才有钓者与围观人群发生口角
湖面倾刻宁静；文湖似乎也更空洞了些

七重奏：春天是首席

春天是首席。领衔着气温的高低
风的缓急。阳光是中提
如果阴冷不见，也只是隐身于间隙
云雀和鹞鹰，是需要仰望的圆号和单簧
轻摇的晚樱和峭壁上倾泻的迎春黄
把持着巴松的悠扬与甘美。而公园长椅上
已经久坐的我们，正说服身下的长椅
和椅下更多低矮的生命，一起做倍低音提琴
那里开阔、空荡、漫不经心
有着不易觉察的静默和单调复沓的暖意——
因为享受春光，也就成了春光
因为成了春光，也就忘了赞美春光

故乡水

在书本中间，取出石头
扔进易渡河里，溅起的水花
抛下几束好看的弧线后
又落下来，荡起了几圈涟漪

堤坝上，拂过发梢的春风
趴在节子竹的火牛子
以及遍地生长的鸭绒草
都是我的旧相识

当我一次又一次
轻声呼唤他们的小名时
天地瞬间，明亮起来

老二是母亲不想放下的行囊


二哥的家，是33年前的二嫂
青砖写的悼词，风化成黑色的时间
频频击伤母亲的视线

二哥，想做一间平房，安放孤独
母亲，用每天6公里长的艰辛采购生活
冰雪，烈日，蹒跚，摔倒，高烧，都是建材
最后一块瓦，记住了母亲盘根错节的手背

母亲走得很远很累，但不想停下
她想把老二的路使劲往前拽
直到自己成为一块墓碑

相遇

如同重拾的一本书
如同醒来的一阵寒
清明的路上，仿佛第一次遇见春天
冷也是，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