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

你用黏黏的糖油，在砧板上
画龙、画凤、画狗、画猫、画鸟、画花草
粘上一根细细的篾片
你，就举起了整个春天，整个世界

而在城市的一角，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糖龙、糖凤、糖狗、糖猫、糖鸟、糖花草
都不过是人们嘴角的一丝甜沫
像你额头上的汗水，说抹也就抹了

捧出枯燥，晒晒太阳


见缝插针
不放过柔情
袅娜姗姗来迟
身后还有燕语莺声

寂寞一旦泛滥
潮湿就会不找自来
想保持本色
趁阳光心情正好

端出热烈
铺展真挚箩筐
与和风一起
舒舒服服感应温暖

父亲的雨季

恍惚、又清晰，那时我与雨季
仅隔着一层窗纸。细密的雨丝从屋檐下
一滴滴垂落，雨水洇透纸糊的窗格
夹杂着一股霉变的气息

那时，蛀蚀的木门吱呀呀作响
那是父亲扛着镐头走进雨中
他总埋怨山坡地存不住水，洼地又内涝
雨总是夹杂着风，把成片的庄稼
吹倒，浸泡在泥泞的雨水中
父亲要在天气放晴前，一棵棵扶起

那时啊，整个童年都是湿漉漉的
很多的事物需要穿过雨季
才显现出来，如同成熟低垂的谷物
如同父亲不断躬下去的腰身
直到雨季再次来临，父亲再一次
深陷雨中，成为垄上一株跌倒的庄稼

二哥的剃刀已知天命


二哥是被父亲打成理发师的
一把刀子刮出几代人的悲欢离合

手起发落，老去少来
二哥的目光越刮越短

他看不到头颅之上的高度
看不到亡妻之外的女人
看不到比乡愁更宽的道路

他把剃下的发须编成毯子
用顾客的余热温暖寒冬

他唯一的业余爱好是守夜
他害怕手艺在星空下离家出走

半瓶春

书房的桌上
一只装了半瓶水的玻璃杯
插上三两支鲜花
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阳光习惯了游移
花影习惯了紧跟而上
静待的心情
开始悄悄地绽放
时间一久
水中茎节生出了许多根须
要在半瓶水里吸收最厚思想
而我的寂寞
看似舒适而又舒服
却生出了许多莫名的惆怅

登大顶子山回望妙音寺  


我站在大顶子山下登山石阶入口
抬头挺胸迈开脚步开始登山前
蓦然再回首山前的寺庙，妙音寺
心里真得跳出那么一星点钟爱：
我不懂佛理，是所谓的无神论者
只见妙音寺金碧辉煌的黄钟瓦釜上
笼罩着早晨的日头那轮清明的佛光
于是，我也摘下头上的遮阳帽
庄严地向寺院行了一个注目礼。

我想捐点钱却没有找见功德箱
付给司机打车的七十元钱以后
妙音寺的日头，还有什么理由
拽着我的背包不放手？背包里
我只有矿泉水，诗集，圆珠笔
做为诗人，我根本不需要佛祖
山峦起伏，百花争艳，溪流潺湲
我行遍名山大川，不为修心悟道
只为给远方爱我的红颜知己写诗
我非佛子，非研学，求道之人
只想站上大顶子山，苦读边疆版图。

我已不是少年，觉悟过生活磨难
我未逢战乱，不演绎《智取威虎山》
只欲借道山神庙，却不燃上一炷香
诗人自有山巅步斗踏罡的柳暗花明
和尚自有太庙的美酒佳肴大鱼大肉
我们并不龃龉。晚霞，将五彩缤纷
火烧山下妙音寺，像难忘的百年前
八国联军铁蹄入京畿火烧大清圆明园。

冬天，一袋萝卜要省着吃


在冬天见到青很难，见到一棵青菜更难
一袋萝卜就成了珍品。为了防止发芽
就把它们埋在土里。当雪花飞舞无菜可吃的时候
父亲就每天刨出来一个，用水一洗
切成丝再加上粉条和猪肉熬着吃
当套住野兔的时候，再切成块炖着吃
父亲说，萝卜炖野兔神仙也馋得慌
一代埋着的萝卜，吃着吃着就一天天见少了
父亲就用手指头数着还有多少天要过年
要留着几个包包子，几个炖野兔
几个做菜吃。现在想来，是那些
无言的萝卜，伴我渡过了多少青黄不接的岁月
我想父亲明白，萝卜里藏了多少愁滋味

炊烟


炊烟。如鞭
赶走饥饿的岁月，营养不良的时光
炊烟。如花
村庄的枝头蹲守，喊岀一串串乳名

母亲不识字
却在方言里每天努力写出三笔
即红薯、黄瓜、青菜、紫茄子
草草一笔，田间地头用钉耙思来想去
比多年以后为征文写一首诗歌
还绞尽脑汁
我是多么贪婪
像太阳无休止吮吸黑夜的黑

晚年的母亲总爱扎着比天空还蓝的头布
掩盖比白云还白的头发

炊烟袅袅，步履匆匆
仿佛炊烟之上的母亲，挥动青衣衫
腰杆似乎还如汤勺

换个角度读母亲

奶奶去世前告诉母亲
“你好人有好报，会有好媳妇伺候你的”

外公临终前托付母亲
“照顾好你妈，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我笃信他们的话
就像很多人都相信母亲
无所不能。仿佛所有问题
只会在母亲面前支离破碎

好书，可以倒叙
情节成为串联故事的时间线
尽管封面显得平淡无奇

就像母亲，小学没有毕业
常用拼音注解
陌生的文字，包括柴米油盐
却能用单薄的身体写出
无比厚重的一撇，一捺

想起了杨改兰

如果杨改兰不杀死自己的四个孩子
杨改兰的四个孩子就是新的经济增长点
如果杨改兰也不杀死自己
杨改兰也有可能成为计划生育的功臣
如果四个孩子不死
或多或少缓解目前人口负增长率的局面
如果杨改兰不死
或多或少提高育龄妇女生育的积极性
2024/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