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龙血树｜月若初见

人声喧哗。角落里
伸出叶片干渴的舌头，等待
舔舐意外的雨水

屋子中心
宏大旧词的雷声，依旧
反复敲打叶片

不同以前。它开始冷静观望
并想起
那些离开故土的伙伴

春天已至，不知是否长出新绿

山高人为峰

把石头雕成人容易
把人塑造成石头太难

祖父一生只保持一种姿态
见人弯腰，见庄稼弯腰
见哭和笑，也弯腰

他被岁月这个刀斧手
挖劈凿削，最终打磨成
一张隐忍不发的弓

他走后，被紧绷的地平线
弹射到山顶，成了一具石质的卧弓
弧形的卧榻前，所有草木恭身直立

这是众生，给予他唯一的肃静

沙湖水
文／余述斌

湖水大都不深
容易活得大起又大落

芦苇荡里，白鹭惊飞
芦苇像一把直尺。测着一些颓废的事情

我去沙湖时，长江提走了辽阔
小船陷进淤泥里
它在这个冬季的痛苦，是碰不到湖水

仿佛一个人，站在原地
在等一场大雪，送来固体的流水
来淹没一下久未荡漾的身子

夜话

听着女儿的鼾声
星星仿佛是我敲击键盘
留在天空的文字
温柔地诉说着一个父亲的
无限深情

我知道此刻的寒风正在窗外
肆意炫耀吹落树叶
和即将枯萎的花瓣
一同出现的，还有淡淡从北方
飘来的冰雪味道

尽管春天的暖阳早已来过
我依然期盼明天早晨
从九溪身后升起的朝阳
比今天
拥有更加令人向往的温度

在村庄，有许多时光的爪牙

比如苔藓，霸气地爬进老屋子
仿佛就是要告知老屋子，该斑驳，该倒了
比如野草，霸占田野、路面
还疯狂地爬上老屋，把花朵当做胜利的旗帜
插进屋顶上
就连我们看到的那些所谓的高峰
也被迷雾团团围困
迷雾也是时光的爪牙吗
一块一块碑石仿佛都害怕得躲进深深的绿里
冒着冷汗，战战兢兢

如常

像路边的盲人卖艺者那么守时
雪一化，又开始了弹唱
我错过公交的日子也开始了
一辆接一辆，从没有我等的那辆
年后的日子，一如往常，寒冷，坚硬
我是小城里看不见的流浪
譬如人潮中多了的某个人，车流中少了的一辆车
譬如我摔了一跤，除我之外，并没有人感到痛

桃花劫


连续阴天下雨
在这节骨眼上
我弄丢了一把雨伞
一顶旧草帽
被风吹破的一件雨衣
还不舍得扔

小河边上的一棵桃树
又开花了
我用手机偷怕了几张照片
发给远方的你
才知道
你已把我拉入黑名单

后视镜

后备箱装满了行囊
看着门上的灯笼
女人说，家里有我
男人不敢回头，该出发打工的时候了
老的少的田间的
都由你撑起一片天
车发动的那一刻
后视镜里
女人正泪眼旺旺

站在春天的边缘

边缘，至少应该有两个：
一个在冬天的末端，一个
在夏天的起点。

站在末端，我以为会迎来杂花与群莺
却没料到倒春寒——
或许，最难的不是将息
而是孤独。

站在起点，我以为春风是留不住的
但书中却说人间四月，山寺的桃花才刚刚盛开……
人间何其辽阔，穷尽一生
也难逃春天对我的反讽。

春天，就住在人的心里——
“你若盛开，春风自来。”

以爱的名义，分享幸福



月亮睡去。你身体躺成夜里的河流
仅供我肆无忌惮地畅游
我以蝶泳的姿势，在水面扑腾出欢乐

不管虫鸣干扰，任由天眼偷窥
我体内的呼吸声
抱紧波浪的跌宕起伏

爱的词语，在河流的出口处吟唱
河流一弯曲，再奔腾
就产生美的流水

神经落入亢奋的深谷
河水在流，手如桨在滑动
河面承受着一个身体的重量
每滴河水滋润得可以亲

在这个夜晚，我和你
都以爱之名义，分享同一个时光的幸福
平静下来的河流
再荡开一朵浪花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