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屋

房前的草长了有两尺高了

有一夜吹了大风，把棚子的顶掀开
后来，在棚顶下面生出了蓬和艾草

我觉得房子可能会在某个雨季溶化
我觉得我正在将它慢慢归还给大地

雨

种地的人，得认领自己的命数

象上月天旱时，巴不得雨赶紧来
而这些天，天天下雨
又想求老天别下。都是命。都在命里

雨，又下起来了

谁在公园暗处嚎陶大哭

是有多大委屈，才会那么放声地哭
那么不管不顾路上来来去去的人群
而身边几步，旴江沉默流着

哭吧，哭过也许会好受些
但记得离江水远一些

我有时也会想大哭一场

回望来路，发现那些骄傲的梦想
曾经以为的珍宝，什么也不是
而鬓角已白，半生不再
我还在坚持什么
我还在等待什么

牧花记

养在阳台上，小心侍候好些年，兰花
也小心翼翼的样子

暮春送往乡下，放在露天
松荫里。周末去时，浇一次水。有几次
水也忘了浇

季节一到，又被抱回来
它在窗前，喜气洋洋地香着，翘起指尖

开满盆的花：比哪一年
都多

香

某个拐弯处，香气浓烈
这么香，是什么在开花？
再次经过没看到花
只见路旁树木刚修剪过：香气
出自巨大的新鲜伤口

小慈悲

钓鱼回来，女儿把我
竹筒中剩下的蚯蚓
放养到阳台上花盆里

这世上的苦人

又从哪儿装来一车乞讨者
在菜市场地上，一下一下地挪
光着膀子，身边音箱放着苦歌
过段时间就出现一次

偶尔在小区的垃圾桶边
遇见穿着还算干净的老太太
将半个身子伸到垃圾桶里
去够一个纸壳箱

一辈子守寡的宋家婆婆
把村干部送的慰问品
从空荡荡的土屋子里扔出来
“谁要你们的东西！不要！不要。”

很多地方都有人民路




人民路两边的屋顶堆着瓦棚
黄砖墙面翘起灰色的水泥
蜘蛛网布满人民路的天空
爬山虎和羊齿植物四处隐现

人民路的人民平和地过日子
偶尔有欢喜或伤心事很快就忘记
人民路上人民来去匆匆
都忙着呢，停不下脚步

人民路边有排奇怪的小店
招牌都是白板子上三个黑色的字
烟  酒   性
有几家的“性”字写得特别大

人民多实在呀，他们
没有过多的要求——
愿人民都能抽上烟喝上酒
愿人民都拥有和谐的性生活

风在吹

秋风要做的事情有：
1、摇落枝上最后一片叶子
2、使满田的莲蓬垂下头
3、吹白少年人的黑发
4、让一条大河变瘦和干涸
5、把王城变成沙堆
目前这些都还没有到来
但终究会来——
对于注定的结局，秋风
有的是耐心
它不急不慢在田野上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