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你来的时候
天下着雨。不然我们可以
去旴江边走走，看看雁塔，看看
我生活的小县城的夜色。而现在
我们只好困在酒店里
有一搭没一搭的几句对话
路上车灯来来去去
窗外雨痕，江上波光
一转眼，好些年又过去了

山中一夜

山道模糊难辨。自上次
离开之后，许多事物已经湮灭
于草木之中。而群峰依旧

夜色从山巅降下来，星光缓慢
旋转。宇宙浩大而沉默
我们如此微小

所以我们现在何时？何处？
我们爬上一座山，再回到山下又是
因为什么？或不为什么

我想我是，我们总是一些尘埃，一把
种籽。而我们也总在不知缘由，不能
自已时，向天空举起点点的火焰

正如下山路的某个拐弯
沉闷的风景突然明亮起来——
晨光里，几树野桃花悄然开放

光

在明亮的新居
我常常拉起紧窗帘
而在古镇的老宅
我迷恋天井投下的那束
窄窄的光线
我可以用去整小时的时间
观察，描画，捕捉
我想一定是因为幽暗
我才那么喜欢光

杨梅花

你见过杨梅花吗
你知道见到杨梅花
会怎样吗
曾经有位姑娘
为了集齐百花绣样中的
最后一种
夜半时分来到
杨梅树旁
第二天清晨人们看到树下
死去的姑娘
面带微笑

儿时听过的故事
有些模糊不清
只有那"呯"的一声
不知是杨梅花开
还是姑娘的心炸裂
一直还在记忆中回响

亲爱的妖怪

晨起梳洗的鱼
额头戴一个金色的发箍
我也揪起头顶的短发
捏成两只牛角
我们在镜中
相视一笑

燕子

去年的燕子巢
悬在厅堂的天花板下面
去年的人
不在这儿了

大门关着
燕子还会不会住下
屋子空着
谁来做它的主人

口音

在南丰工作了四十年
退休后才随妈搬到广昌的老爸
到文港老家做了一周的客回来
说话有十来天还是文港口音
可是我突然发现，离开老家后
在南丰生活了几十年
这个脾气暴躁、时常冲妈吼叫的人
平日说话竟然是用妈说的广昌口音

春风吹

我重新认识这些植物
挨个儿念出它们的名字
它们是：紫花地丁，荠菜，卷耳，
黄堇和紫堇，红花草，苦苣，
猪殃殃，碎米荠，独行菜，
茴茴蒜，雀舌草，覆盆子，……
它们就长在路边上
它们野生野长，身形瘦小
和乡下孩子一个样
它们都在开花

拉野屎

在野外露天之下拉屎
而不是在马桶或蹲坑之上
寻求解放，或解脱
其实挺诗意的
曾有人写到拉野屎时
要大声唱歌，防止被潜伏的枪手
误认为猎物，真逗
可以确定的是：在阳光和清风中
拉野屎就是很爽
而写在诗里，一些人会
恶心，尴尬，或难为情
这同样很爽

放火

果树修剪下来的枝条
割下的灌木茅草
堆成一大堆，碍事又碍眼
想放把火烧掉
却被告知：两@会期间禁止一切
野外用火。就这样
我家的一把火突然
成了国@家大事